闺房内,不似别家姑娘淡淡胭脂香,而是草木幽微的药香。桌柜上一株蜡烛上燃着小火焰,将昏暗的闺房照亮了许多,厌明月坐于木质摇椅,木质摇椅按着节奏轻轻晃动。
桌柜面上摆着药箱、明日药房需要的药材:麻黄、桂枝、杏仁、甘草……
天虽越发回暖,但还是不少人常常受风寒。
摇椅停下,厌明月扶着桌柜起身,将药材一一规放在药箱,望着烛火发愣之时,密不透风的窗户带有节奏发出一二一的敲声。
厌明月回过神,快步向窗口走去,拿起窗撑支起窗户,映入眼帘的是放在窗台上的饭盒子。厌明月眼眸微闪,向窗外探了探头。
果然,右侧盲视角倚着木墙的江漓,江漓身着一身黑,而且鬼鬼祟祟翻墙而来,很容易被当成贼。
“找到你了,江漓。”厌明月嘴角起了微微的弧度。
江漓却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随后凑近了许些:“明复兄不在吧?”
“你都敢来这儿,还怕我兄长?”
“明复兄的鞭子可不是软皮革制的。”江漓抬手比划着:“还记得三天前三个地痞流氓来药房闹场子么?那三个地痞流氓抓进官府之后,官府中人收了他们点钱,就给放了。”
“玖晔王去西南,官员懈怠,看管玖晔城的人去开大会,那些流氓才出来放肆。”
“重点就在月黑风高的夜晚……”
鸦鸢在空中展翅向京城飞翔,到青云城时,突然来了个急刹,锁定某一人,向下极速飞行。
燕辑肆正右手势菜篮子,双手带有玄色手衣,勾勒出指骨修长、棱角分明的手,腰腹处的软甲腰带前挂着獠牙面具,侧挂三尺御剑。
心中愁丝无数,愁丝仿佛打了结,怎么解都解不开。忧心忡忡的走着,察觉到一道阻断空气的声响,向自己急速飞来。
燕辑肆迅速侧身,正面着那道声响,抬左臂护在额前,鸦鸢由小变大,精准轻巧的落在燕辑肆小臂,燕辑肆也成功阻挡头发变成鸟窝。
“花花……”燕辑肆一脸惘然地看着鸦鸢,轻声问:“这封信是我的?”
鸦鸢张开喙,信封也就掉落在燕辑肆怀里,燕辑肆将菜篮子放在石地上,拆开裹信封的外包装,拿起折起的信,并未急着摊平,捻着一角,看了眼对右下角留名。
鸦鸢也探了探头,可燕辑肆欣喜地放下信的一角,走时险些忘拿菜篮子。
燕辑肆刚到门口,见大敞着门,往里探头瞧瞧,这一瞧就看到一身黑鬼鬼祟祟站在厌明月闺房前。
燕辑肆抬了抬手臂,鸦鸢跳到燕辑肆肩头,做出蓄力的姿势。将菜篮子放在地上,信放在菜篮子中。
“手举金属鞭,形影似毒蛇弯行……”江漓刚举手模仿,却不料,就这么一举手,屁股上就扎了两飞镖。
“嗷!!”江漓惊得弹跳而起。
声音有点耳熟……
燕辑肆脑海中浮现一人,迅速开口轻声安抚准备进攻的鸦鸢。
厌明月也出了闺房,先看向呆呆站在门口的一鸦一人。
“侄儿…?”
——
厌明月拿着几个小瓷瓶、纱布走进客房,拍了拍正捂着屁股痛呼的江漓。
“自己涂药包扎,侄儿好不容易影隙稍憩,定有些事。”
“行行……记得吃我给你做的晚膳!”江漓向正出门的厌明月提醒道。
厌明月点了点头,轻轻关上门,走进大厅时,就见笑得前仰后合的影复,和一旁担忧到头大的燕辑肆,鸦鸢的喙一下下啄扯着生肉,仰头将扯下的碎肉吞入腹中。
“我正愁没理由抽他呢……”
“舅舅……”
“兄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影复才收敛自己过于放肆的笑意,但还是止不住因笑,而肩膀颤抖。
厌明月坐到影复身旁椅子上,看向燕辑肆问道:“怎么突然回来?巡查京城还偷闲?”
“陛下微服私访,我需潜伏暗处随时护驾,京城也自会有人巡查。”燕辑肆悄声道,语气略带自责:“江漓叔无大碍吧?”
见厌明月摇了摇头,燕辑肆便找了个理由从大厅离去,鸦鸢也啃食完生肉,搌翅飞跃到燕辑肆肩膀上。
燕辑肆坐在圣上暂住一夜的客栈旁的墙头,顺便在路边摊上买了一盏蜡烛灯,又向店主要了一火。
燕辑肆端着烛台,另手从衣襟中掏出信封,微弱的火光足够看清信的内容。
[近来初春料峭,自来繁州总难安歇,作息颠三倒四,宛如夜狸奴。日日噩梦缠绕,扰人不安生,虽仅有情钗安抚,但足以抚平心中皱褶。
一月之久,念君,思君...
去慰问繁州边境子民路上,见一菌红伞、白杆,欲想回京带此菌赠送于你,却闻繁州人曰:此菌有毒,不易触碰。
怅然离去。
敌军老奸巨猾,三番五次打小战,败也不平息。吾以白眼示之。
十日后,大战起,左主将和将士们尽显勇猛之姿,敌军大败,眼下老实了许久。
不出一月,便可回京。
且待我,燕郎。
三月中下旬 宸祚 书]
燕辑肆早已被前言胤雁舟歇息不顺、噩梦缠绕而担忧蹙眉,但望见‘燕郎’二字,眉梢染上喜色。
站立于肩膀处的鸦鸢看着小主人从脸色十分难看,到脸上浮现哭还别扭的笑,歪了歪头。
燕辑肆抬手轻缓抚摸鸦鸢头部后侧,鸦鸢也舒适的发出短促、柔和的‘嘎’声。
不一会鸦鸢向别处飞翔,貌似去玩耍。
燕辑肆一遍遍看着信,直至身后传来声响,将信封收回衣襟,将软甲腰封上挂着的獠牙面具扯下,覆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