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楠一时语塞,视线在影复和玉环来回飘忽。许是病怏怏的模样过于可怜,影复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将玉环递过去。
“拿了就好好喝药汤。”
燕无楠意外的乖顺点头,可哈士奇怎会变得十分安分呢?
玉环刚落在手中,燕无楠便想钻回被褥假寐,可眼下力气哪能比的过四肢健全的影复,影复单臂轻而易举他将燕无楠从被褥捞出,将人扶起。
影复坐在床头,端些温凉的汤药,侧身面对着燕无楠,手势瓷勺,瓷勺在深褐色的汤药中带起小小旋风,从中舀起一勺,递到燕无楠泛白的唇边。
燕无楠启唇将汤药没入,随后伸出发颤的手。
“怎么,要一口闷?”影复将手中的勺子放到托盘上,一手将燕无楠发颤的手伸入被窝,站起身:“来,我帮你。正好我还有事儿要问你。”
在影复有爱的硬灌后,又拿帕子擦了擦。
“什么事?”
“今早你…那啥…的事,我久思大半天,来的路上也深思片刻。”影复又坐到床头,与燕无楠肩头相抵:“如果我拒绝了咋样?”
“拒绝就拒绝了...”
“接受了呢?”
“鬼才信。”
“?”
影复连忙举手投降,轻撞燕无楠的肩膀。
“等病好,元宵当日的浮元子,给我补个?”
“哼?”燕无楠眼中闪过一丝雀跃的光,佯装道:“我做的又丑又难吃,找你青云王做去。”
“他在西南,怎么……”
“你还真敢想让他给你做?”燕无楠此时犹如被点燃的火药,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禁大了几分。
“不敢不敢...”影复再次抬手投降,又连忙将手贴在燕无楠脊背,帮人顺气。
可别一气,又气成今早模样。燕寤䥯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若知道亲亲儿子被自己气回原形,一气病两就十分麻烦。
“哼……那你呢?我为你花心思做浮元子,你不意思意思? ”燕无楠仰了仰头。
“你看上我月俸200钱了?”
“谁要你破钱!”燕无楠懊恼的看着若有所思的影复。
影复掩唇闷笑,调笑道:“那得过几天了……”
一道声响在空中炸开,把屋内的影复吓了一跳。
“你们燕家研究什么呢?要攻打大温?”
“别乱说...是燕慕柳把伙房点着了。”
“你身在床上,魂不在?”
“……”燕无楠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伙房内,下人将一桶桶水将伙房点着的火熄灭,燕慕柳食指相点,垂头不敢望面前的燕无恙。
燕慕柳不知从何处听来:抓不住男人的心,就抓住男人的胃……
远在离魂谷,谷上大宅里,‘和若疆’头又有些发痛,单手扶额,脸色苍白,银发从背后滑在肩头片刻,滑落在胸前。
何锅手中攥着瓷瓶匆匆走来,瓷瓶中是治头痛的药丸。
‘和若疆’接过瓷瓶,指尖拨开塞在瓷口的红布,吞下一颗药丸,疼痛才有所缓解。
自从十二年前,燕清泩断左臂,‘和若疆’头撞的记忆错乱。
‘和若疆’很执着将沈家斩草除根……?
在‘和若疆’记忆中还残留着,与和若疆第一次相见,第一次取有寓意的名。
————三十九年前————
和家偏僻破败的别院,荒草在青石上长的茂盛,整个别院差不多被荒草霸占,却被精心的开出一条条路,还有些植物,如断肠草、乌头、荨麻等。
别院中央有颗挺拔的枯树,树冠宽大,堪堪将别院笼罩住,别院是昏暗的,只有稀碎的光透过叶缝溢进。
七岁的韶年儿童一脸稀奇地观望这破旧的地方,进了别院,比外面荒草丛生看来,清净多了。
和家主管教严厉,一丝错误都犯不得,和若疆受不住,误打误撞来到这荒芜的别院。
侧过身子,见一株草本茎直立丛生,顶生头状花序,白、黄、紫红的圆球形的花,周围的草稀疏的围着它。
和若疆一时好奇,刚想触碰,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惊得后退几步。
“莫碰!汁液粘肤,会致肌肤肿痒的。”声音略显稚嫩,和若疆不禁回头,见一与自己模样八分相同,惜脸庞有些消瘦,身上仅着粗衣布的同岁孩童,却比自己矮了好多。
??见和若疆望来,下意识后退几步,瘦弱的身子靠在枯萎细小的树桩。
和若疆先是惊讶于这种荒废的别院还有个瘦弱的小孩,后是先安抚??惊慌的情绪。
家主家母不止一次的劝告自己不要去这晦气的别院,说是会沾上恶运。
相谈了会儿,??蹑手蹑脚的走进勉强看得出是个屋子,不一会儿抱了个木质小凳子,放在中央枯树下,抓着袖子擦了擦,小短腿迈着大步,牵住和若疆的袖角,将和若疆先到小凳子前。
和若疆从容的坐在凳小子上,见??坐到地上,长臂绕过??腋下,将人捞到腿上。
“地上多硬啊,我腿上坐的舒服。”
??嗫嚅许久,小声开口:“我身上脏……”
“怎会?身上香香的。”
??羞涩的垂下头,手也无措地攥着衣角。
“你姓谁?名什?”
??眼中含着落寞,弱弱地摇头:“来这儿的嬷嬷唤我灾矅……”
“灾矅可不是名,我给你取可好?”和若疆抬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头发,声音宛如温玉:“谓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祉…”
“宁祉,如何?”和若疆凑近了许多,在宁祉耳边一遍遍的唤:“阿祉?阿祉阿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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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祉…阿祉…”一道道愠怒无气的声音轻喘地回响在耳边:“畜生……”
宁祉的头疼好了许多,背靠着椅背,指尖挑弄着红布。
接下来十几天,无事发生,直至夜里一封信传到燕辑肆在玖晔城的小宅。
刚从外面疯玩回来的鸦鸢冲进书房敞开的窗户,见桌案上算盘旁放着一封信,喙叼开信封的外装,凑近嗅了嗅,闻着像燕辑肆那小主子带人回小宅,清早起来常会嗅出的味道。
鸦鸢叼起信封,又冲出窗户,往正北方京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