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国边关,夜色,浓重的夜色笼罩着边关,风掠过荒原,带着刺骨的寒意。夏静石一行八人,风尘仆仆地抵达夙砂国边境。除了萧未然与宁非,仅有五名自振南王府带来的精锐侍卫紧随左右,轻装简行,却难掩一身肃杀之气。
一队夙砂守关士兵手持长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小队长上前一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前方是夙砂国,你们是何人?”
萧未然利落地翻身下马,自怀中取出通关文牒,递了过去,语气平稳:“劳烦带我去见你们将领。”
那士兵仔细检视文牒后,不敢怠慢,示意同伴们原地看守,自己则带着萧未然快步走向关隘旁的营房,去寻当值的将领。
原地,夏静石端坐于马背之上,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目光越过拦路的士兵,落在了路旁那块历经风雨、刻着“夙砂”二字的界碑上,眼神深邃难测。
宁非也死死盯着那块界碑,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恨意,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追随王爷跟夙砂打了这么多年仗,每天做梦都梦见跟着王爷踏破夙砂,直捣玉京。没想到这辈子头一回看见夙砂的界碑,却得忍着不能砸烂这玩意!”
夏静石没有回应,沉默如同这沉沉的夜色。然而,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泛出青白色,泄露了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宁非心中憋闷,依旧不甘心地追问:“王爷,您真要娶夙砂国的公主?进了夙砂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迫切地希望从王爷口中得到一丝否定的答案,哪怕只是犹豫。
未等夏静石回答,脚步声传来,萧未然已快步返回,对夏静石微微颔首:“王爷,我们可以入关了。此地距玉京还有四百余里,咱们这两日星夜兼程,就算人扛得住马也受不了,前面不远就有驿站。”
夏静石收回望向界碑的目光,不再犹豫,沉声道:“去驿站休整一晚,明日前往玉京城。”
萧未然:“是。”
命令既下,夏静石不再多言,一夹马腹,率先策马,越过了那道象征着敌我国界的线,踏入了夙砂国的领土。马蹄声在寂静的边关响起,格外清晰。
宁非看着王爷决绝的背影,明白一切已无转圜余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得强行收起满腹的不甘与愤懑,与萧未然及众侍卫一起,打马跟上,八骑身影迅速融入夙砂国浓重的夜色之中。
夜色下的华阳宫静谧无声,琉璃宫灯在廊下晕开柔和的光,晚风穿过庭院,带来草木的微凉气息。
殿内烛火通明,水晶灯罩将光线滤得温润。凤临月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榻上,手边放着几味药材和一个白玉药钵。她正垂眸用药杵轻轻研磨着药材,显然是在为凤随歌配制伤药。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贴身侍女兰芷悄声走入,将一本装帧普通的册子双手奉上:“公主,您要的东西。”
凤临月放下药杵,用丝帕净了手,接过册子。册子封面上并无字样,但她的指尖在其上轻轻抚过,眼神已然不同。她翻开书页,目光迅速扫过其上密密的字迹,那里记载着锦绣国圣帝与振南王夏静石之间多年来的过往与恩怨。
烛光映照着她明艳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翻阅的速度不快,每一行信息都细细读过。良久,她合上册子,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弧度:“夏静石这些年一直待在平陵城,不得入京,为锦绣出生入死,圣帝却如此对他,定然心中怨恨。”
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如同在分析一盘棋局。殿内烛火微微摇曳,在她深邃的眸中投下跳动的光点,那光芒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将关键棋子握入掌中的沉静与筹谋。
城门外,礼官早已率队在此等候,见夏静石一行风尘仆仆而来,鸿胪寺卿沈务立刻迎上前,面带得体的笑容,拱手行礼:
“在下鸿胪寺卿沈务,振南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夏静石勒住马缰,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沈大人不必多礼。”
沈务:“振南王请上车,陛下在等你。”
一旁,装饰华贵的马车已然备好。夏静石利落地翻身下马,未再多言,径直登上了马车。
沈务转而看向一旁的萧未然等人,客气地说道:“诸位随礼官去驿馆下榻休憩,我先陪振南王入宫面圣。”
萧未然心知这是规矩,点头应下:“有劳。”
皇宫,两仪殿,庄严肃穆的两仪殿内,凤平城端坐龙椅,庄后坐于其侧,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夏静石在內侍的引导下,缓步走入大殿,步履沉稳。他行至御前,依礼躬身:“奉我朝圣帝之令,本王前来夙砂迎娶临月公主。我朝圣帝诚心祈盼,日后两国永结邦交之谊,百姓永享安稳太平。”
凤平城目光沉静地看着殿下的夏静石,缓缓开口:“战乱之下,苦得永远是百姓。朕与锦绣圣帝一样,都希望天下太平。”
夏静石:“日后我与临月公主,定当竭力维护两国邦交。”
凤平城微微颔首,未置可否。
坐在一旁的庄后面带雍容笑意,适时开口,语气温和:“我本忧心临月远嫁异国他乡,但今日见振南王一表人材,我心里总算踏实不少,日后还望你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夏静石并未接庄后关于姻缘的话茬,而是转向凤平城,抛出了一个实际的举措:“陛下,我已请旨获圣帝准许,将平陵一战所俘获的夙砂将士送还,愿两国百年睦好,天下长久太平。”
凤平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沉声道:“振南王有心了,届时,锦绣的俘虏全部交还振南王,随你回锦绣。”
夏静石:“多谢陛下。”
庄后笑着再次圆场,将功劳归于二人:“如今两国止战言和,振南王和临月功不可没。”
殿内气氛看似和谐,却暗流涌动。凤平城神色深沉,目光如炬,始终注视着殿下的夏静石,仿佛要透过那平静的外表看穿其内心。而夏静石脸上亦是看不出丝毫喜怒,如同深潭静水,平静无波地迎上凤平城审视的目光。这场联姻的开端,便在这样看似融洽实则各怀心思的暗涌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