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养殿,经过玉露带人一番细致收拾,容养殿内虽依旧简朴,却已整洁不少,窗明几净,添上了必要的起居用品,驱散了先前的腐朽气息。
夏静石独自坐在庭院那棵老树下的石桌旁,手持书卷,神情专注。萧未然端着茶盘从殿内走出,目光扫过院门口那两名如同木桩般伫立的侍卫,眼神微冷。他走到石桌旁,将茶盘放下。
萧未然:“王爷,喝茶。”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执壶斟茶,声音压得极低:“门外一直有人守着,我刚才故意出去走了一圈,他们也都派人跟着。”
夏静石目光未离书卷,淡然道:“不意外。”
萧未然眉头微蹙:“他们看得这么紧,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夏静石翻过一页书:“咱们初来乍到,不可操之过急。”
萧未然闻言,深吸一口气,颔首表示明白。
夏静石合上书卷,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公主呢?”
萧未然:“在里面呢。这茶就是她吩咐给王爷准备的。”
夏静石端起那杯温度恰好的清茶,饮了一口,目光望向正殿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堂堂一国公主,却被迫住在容养殿这种地方,只怕不习惯。”
他说着,放下茶杯,起身朝容养殿正殿走去。萧未然默默跟上。
殿内,凤临月抱着雪球,坐在一张临窗放置的矮凳上,目光落在窗外,瞧着并无喜怒,但那微微出神的样子,显然心事重重。她如今离开夙砂,虽暂时稳住了锦绣这边,但夙砂国内的局势,父皇与弟弟随歌要独自面对庄慎的阴谋……思及此,她心中难免忧虑。
夏静石走进殿内,看到她这般情状,脚步微顿。他轻声对身后的萧未然吩咐道:“去让人做了公主爱吃的玫瑰酥来。”
萧未然:“是。”
萧未然领命,悄然退下安排。夏静石则缓步走向凤临月,并未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他在这里。
黄昏时分 · 容养殿
夕阳的余晖为荒凉的宫苑镀上一层暖金色,稍稍驱散了此地的阴霾。玉露手捧一个精致的食盒,轻步走入殿内。
玉露:“公主,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玫瑰酥。”
凤临月正倚在窗边,闻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食盒上时,她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她并未立刻去接,只是静静看了片刻,才开口道:“拿到外面石桌上吧。夏静石估计也没怎么吃东西。”
说着,她已起身,率先朝殿外走去。
庭院石桌旁,夏静石依旧坐在原处,似在沉思。凤临月在他对面落座,将玉露摆好的那碟玫瑰酥向他那边轻轻推了推。
“王爷也用一些吧。”
夏静石抬眸看她,没有动点心,而是忽然问道,语气认真:“此番公主助我回圣京,我很感激,公主若有心愿,我可帮公主实现。”
凤临月执起一块玫瑰酥,指尖捻着酥皮,闻言动作一顿。她抬起眼,看向夏静石,唇边慢慢漾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带着几分冷冽的锐光,语出惊人:“有啊,我想让狗皇帝消失。”
夏静石执壶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水流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他抬眸,对上她那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眸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有审视,有衡量,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将斟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凤临月见他如此反应,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仿佛刚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只是随口一提。她轻轻咬了一口玫瑰酥,慵懒地道:“你先记着吧。日后等我想到了再说。”
她不再看他,转而欣赏起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仿佛刚才那个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心愿”,不过是黄昏闲谈中的一句戏言。然而,石桌下的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捏碎了酥饼的一角。
夏静石凝视着凤临月被晚霞勾勒的侧影,指尖在青瓷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她方才那句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层层暗涌。
他执起一块玫瑰酥,并未食用,只是端详着那精致的酥皮,仿佛在审视一个复杂的棋局。
夏静石转而问道,语气缓和:“这玫瑰酥,可还合公主口味?若不合,明日可让厨房换别的花样。”
暮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在庭院中投下昏黄的光晕。两人对坐,不再多言,一个慢条斯理地品着点心,一个安静地喝着茶,之间却仿佛有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悄然流动。
花殿,煦暖的阳光洒满花殿,各色珍奇花卉竞相绽放,馥郁芬芳。凤临月步履轻盈地走在花丛小径间,目光扫过四周,确认监视她的侍卫并未跟得太紧,果然如她所料,对她的看管要宽松许多。
她停在一片开得正盛的月季前,瞧着那娇艳欲滴的花朵,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她伸出纤指,正欲采摘,身后却忽然传来脚步声,一道玄色身影已然靠近,离她极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凤临月眸光微凛,不动声色地略退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随即抬眼看向来人,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微微屈膝:“见过陛下。”
夏静炎手中把玩着一朵刚折下的牡丹,笑得意味不明,目光在她明艳的脸上流连:“嫂子亲自采摘鲜花,莫非是要送给振南王?”
凤临月迎上他的视线,笑容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满园春色,难道不能摘吗?”
夏静炎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讥讽:“还真是一片痴情,感人肺腑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说着,将手中那朵开得正艳的牡丹递向凤临月。
凤临月并未伸手去接,只是轻轻一笑,婉拒道:“陛下的花,还是送给别人吧。”
夏静炎也不恼,反而笑道:“这么美的花,送给我那个不解风情的皇兄,多浪费啊。”
凤临月眼波流转,故意反问道:“陛下又不是我家王爷,怎知他不解风情呢?”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说罢,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沿着来路离去,裙摆拂过青石板,带起几片落花。
夏静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花殿中回荡:“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朕说话。”他眼中兴味更浓,仿佛发现了一件极有趣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