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城,蛛巢,长枪阵附近,夜色深沉。
月已上中天,清冷的银辉洒落在寂静的回廊与庭院。白鹤淮独自走出房间,来到回廊边缘,仰头望着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轻轻捏着因连日奔波而酸痛的肩膀,不自觉地轻声感叹:
“今天的月色好美啊。”
“是啊,今天的月色很美。”
一个带着几分悠然笑意的男性声音,几乎贴着她耳边响起。
这声音出现得太过突兀,白鹤淮瞬间惊起一身冷汗,寒毛倒竖!她下意识地点足,身形急向后飘退,同时厉声喝道:“谁?!”
只见回廊的阴影处,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悄然立在那里。见白鹤淮退后,那人也不追击,只是手中寒光一现,一柄匕首已如毒蛇般脱手飞出,直射白鹤淮面门!
“该死!”白鹤淮低骂一声,立刻止住退势,手腕一翻,一枚银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挥出,精准地打向飞来的匕首。
“叮”的一声脆响,银针在与匕首相撞的瞬间便被打得粉碎,但匕首也因此被微微改变了方向,堪堪擦着白鹤淮的鬓边飞过,带落几缕发丝。得了这片刻喘息,白鹤淮急忙张口欲呼:“来……”
她才刚喊出一个字,那斗笠人已如鬼魅般闪身到了她的面前,速度快得惊人!一掌携着凌厉劲风,毫不留情地冲着她的胸口拍来!白鹤淮心头一凛,足尖巧妙地向旁一错,腰肢轻拧,整个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模糊的虚影,于间不容发之际瞬间闪到了一丈之外,险险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斗笠人一掌落空,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他指尖微动,那枚飞出的匕首竟不知以何种法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乖巧地飞回了他的指尖。
斗笠下传来苏昌河带着探究意味的声音:“鬼踪步?这是暗河苏家的武功。”
白鹤淮强自镇定,嘴硬道:“你看错了,我就是随便躲了一下。”
斗笠人——苏昌河,手中的匕首在他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语气依旧带着那份令人不安的悠闲:“有意思。本以为一招就能杀死的小丫头,倒是给了我不少惊喜。”
白鹤淮稳住心神,反唇相讥:“惊喜只会越来越多的!” 话音未落,她手腕连抖,三枚银针呈品字形冲着苏昌河疾射而去!
苏昌河轻笑一声,脚下步伐变幻,使出了与方才白鹤淮如出一辙的玄妙身法,身形几个晃动,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银针。三枚银针悉数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栏之上,微微颤动。“这倒是无趣了。”他语气带着一丝失望。
白鹤淮紧盯着他:“把那斗笠摘了吧,你眼神不好!” 说话的同时,她藏在身后的手猛地向后一拉,随即整个人纵身向前一跃,动作流畅如燕,从苏昌河身边一穿而过。
苏昌河这才看清,那三根钉入木栏的银针尾部,竟然都连着细不可见的透明丝线!此时再想闪躲,已然来不及了。白鹤淮利用这三根丝线,身形旋转穿梭,瞬间将苏昌河整个给紧紧缠绕了起来!白鹤淮稳稳落地,而苏昌河的双手已被丝线束紧,整个人像根柱子般被绷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昌河的声音里听不出惊慌,反而带着点评般的赞许:“苏家的三针引线,这可是许多天字号刺客都没能掌握得了的技艺。”
白鹤淮冷声道:“别乱动,乱动就杀了你!”
苏昌河从善如流,甚至带着点委屈:“我已经动弹不得了,你现在只要再给我来一针,我就死定了。”
“我才不会那么傻。谁知道你又有什么诡计。” 白鹤淮不上当,再次试图呼救,“来人……”
“噤!” 苏昌河低喝一声。
变故陡生!那看似被彻底束缚的斗笠人突然点足一掠,竟再次冲向白鹤淮!白鹤淮大惊,急忙拉扯丝线试图收紧束缚,却发现丝线已然寸寸崩裂!原来,这苏昌河在双手被缚的情况下,竟还能在指尖隐秘地飞旋匕首,悄无声息地将坚韧的丝线尽数绞断!
彻底挣脱束缚的苏昌河一把握住匕首,语气中的杀意再次凝聚:“虽然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但还是一刀杀了比较好!”
白鹤淮心知不敌,当即转身,朝着不远处那布置着长枪阵机关、挂着木鸟和拉绳的方向狂奔而去,希望能触发警报。
苏昌河岂容她逃脱?他身形一跃便轻巧地上了屋顶,足尖在瓦片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夜枭般翻身而下,携着下坠之力,匕首直指白鹤淮后心!白鹤淮感觉到背后袭来的刺骨寒意,用尽全力向前一扑,连着翻滚了好几个跟斗,模样狼狈不堪。
“轰!” 她原先所在的那处地面,被苏昌河一匕首打出了个大大的窟窿,碎石飞溅!
此刻,距离那根救命拉绳仅有十步之遥,但苏昌河已经如同索命阎罗,稳稳地落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苏昌河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平静:“不用挣……”
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暗夜惊鸿,自侧面一闪而过!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苏昌河头上的斗笠瞬间被一分为二,向着两侧斜飞出去,彻底露出了斗笠下那张带着几分错愕、却又很快恢复从容的脸——正是苏昌河。
白鹤淮看清他的脸,惊讶脱口而出:“是你!”
同时,一柄冰冷的长剑剑尖,已然悄无声息地抵在了苏昌河的后心要害。苏昌河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笑了笑,声音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委屈,对着身后之人说道:“好狠的心啊……”
他眼睛向后微微一瞥,看到了身后持剑之人。
月光下,慕雨辞一袭素衣,持剑而立,容颜绝美,眉眼间却带着一种慵懒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眼前并非剑拔弩张的生死对峙,而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几分娇媚,却又暗藏锋芒:“谁让你进来的?”
苏昌河手中的匕首依旧在指尖轻轻旋转把玩,他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委屈和刻意为之的埋怨:“这么久没见,一上来就给我一剑,慕雨辞,你可真伤我的心,碎得跟那饺子馅儿似的,拼都拼不回来了。”
此时,白鹤淮才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缓缓后退,一直退到了大家长所在的房门边,寻求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慕雨辞目光扫过白鹤淮,轻笑了下,对苏昌河道:“小神医这么可爱,还是别杀了。”
她话音刚落,苏昌河骤然转身!动作快如闪电,手中匕首划出一道寒光,直逼慕雨辞纤细的脖颈!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慕雨辞竟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甚至连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意都未曾改变。
苏昌河的匕首在离她肌肤仅有一线之隔时,硬生生停住。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问道:“怎么不躲啊?”
慕雨辞眼尾微挑,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彩,语气带着十足的笃信与一丝撩人的娇嗔:
“为什么要躲啊,你又不舍得杀我。”
就在这时,白鹤淮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绳索上的木鸟,寻找着触发警报的机会。
苏昌河却不再纠缠,他猛地收匕,身形一晃,竟从慕雨辞身侧轻巧地飞掠而过,几步便踏上了旁边的屋顶。他站在高处,回头留下了一句:“走了,不要太想我。”
随即,身影悄然跃下,彻底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慕雨辞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与难以言喻的复杂。她一转身,恰看见白鹤淮正伸手要去拉那根警报绳索。
她急忙将手中长剑一挥,用剑鞘精准地轻轻打开了白鹤淮的手。
白鹤淮吃痛,不解又焦急地看向她:“姐姐,你做什么!别让他跑了!”
慕雨辞收回长剑,姿态依旧慵懒随意,对着白鹤淮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小神医,就让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