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焰

#第四章 往生焰

冰蚕丝在掌心燃起的青焰照亮了轮回镜的裂痕，那些蛛网状的纹路里渗出暗金色血珠。我踉跄着扶住镜框，看见三百年前的雨夜在镜中扭曲——提着药灯的白衣少女站在回廊尽头，瞳孔泛起与我如出一辙的金色咒纹。

"苏玉，仔细看。"苍溟的银发缠上我颤抖的手腕，发丝间裹挟的冰蚕丝正与镜中景象共鸣。暴雨中的"我"突然掐诀点燃檐角灯笼，药王谷七十二座丹炉同时爆出青焰，弟子们的惨叫被淹没在火海中。

镜面忽然映出焦尸抬起的手腕，那道月牙形疤痕与我种蛊留下的痕迹完美重合。噬心蛊的残骸在心口发出蜂鸣，三百根金线破体而出扎进镜面，每一根都串着记忆碎片。

"现在明白了？"苍溟的指尖抚过我脊背，轮回镜的裂痕正顺着他的触碰爬上我皮肤。那些裂纹里渗出冰蚕丝，将我们与镜中幻象缝在一起，"当年你剖开自己心脉为我移咒，往生阵需要血亲魂魄作引......"

"住口！"凌霄殿主的暴喝震碎三面水精屏风，他踩着焦尸从镜中走出，琉璃灯芯里跳动的正是我缺失的那片魂魄。灯影摇曳间，我嗅到熟悉的苏合香——那是我每夜为苍溟调香时，偷偷掺入的曼陀罗气息。

殿主的面具在青焰中融化，露出与我九分相似的面容。他眼尾的堕仙印泛着暗红，正是三百年前我入魔那夜，用丹炉灰烬烙下的印记。

"乖女儿，这银针眼熟么？"他掀开衣襟，心口赫然插着半截发黑的银针。我腕间噬心蛊疤痕突然灼痛，记忆如毒藤刺破封印——那是我为苍溟转移焚心咒时，亲手折断在他心脉里的药王谷秘针。

苍溟突然将我推入镜中残存的月影，冰蚕丝在虚空织成茧。玄色衣袂翻飞间，他徒手扯断最后七根封印丝，焚心咒纹路如活蛇爬满全身："你教她以曼陀罗说谎时，可曾尝过谎言之毒反噬的滋味？"

琉璃灯炸裂的瞬间，我那片魂魄尖叫着钻回眉心。前世记忆在颅骨里疯长：血雨中"我"跪在苍溟身侧，将噬心蛊母虫种入他心脉。而教导我蛊术的"师父"，正从燃烧的丹房里走出，面容逐渐与殿主重叠。

冰蚕丝突然从地底暴起，将我们三人缠成血色茧蛹。苍溟的银发正吞噬殿主周身魔气，每一根发丝都化作冰蚕丝勒进他血肉。我腕间金线突然绷直，三百道谎言符咒在茧内具象成带刺的锁链。

"你以为他是灭族仇人？"殿主吐着血沫大笑，指尖青焰幻化出往生阵图，"当年是你亲手点燃药王谷，用全族魂魄封印他体内焚心咒！"

轮回镜碎片开始逆时针旋转，时空在茧内扭曲成漩涡。我看见十四岁的自己抱着《九转封脉诀》冲进火场，将银针钉入苍溟心口。而真正的恶魔在镜外凝视这一切——那个因自责堕入魔道的、未来的我。

"玉儿，接住！"苍溟突然劈开茧顶，从心脉挖出半枚染血的银针。当我的指尖触及针尖时，往生阵在脚下重燃，青焰中浮现出三百年前药庐的光景。

冰蚕丝将三颗心脏悬在阵眼之上，构成血色三角图腾。我这才看清苍溟心脏缺失的角落，正嵌着当年折断的秘银针。而殿主胸腔里跳动的，是一团裹着曼陀罗花的黑雾——那是我剥离的恶魄。

"该结束了。"我将银针刺入三角阵眼，苏合香突然从地缝喷涌而出。时空在香气中坍缩，三百年前的药王谷弟子们从灰烬里站起，他们的魂魄化作星火融入阵纹。

殿主在惨叫中化作青烟，最后一丝魔气被苍溟的银发吞噬。当往生阵光芒达到顶点时，我望见他对我做出口型——那是三百年前雨夜里，小药童对入魔少年说过的药王谷古谚：

"以吾心血，铸尔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