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静,边塞风声萧萧。
翟丘明端着一杯浊酒晃晃,长叹一口气,捏了捏眉心说道:
“叔……江谙…不是你印象中的那样了。公主病逝之后,他遭人陷害,天色一暗双目就会失明。江老将军性情大变,对他不闻不问…他…八年来,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了…”翟丘明哽咽了,再也喝不下去手中半杯浊酒,浊酒化为苦水,硬让他一点一点咽下。
柳殇也惆怅起来:
“唉,一想也是过去八年了,谙哥儿是有福之人,公主在天巨灵会保佑他的……”
话语刚落,翟丘明就扶着额头抽噎起来。他此时此刻只有无助相伴,他身为将军,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所惜之人,被八年坎坷所摧残。即使他尽力挽回,但心病难医,他又有几分胜筹呢?
“怎的了这是?这么些年没见你,怎么哭过。哎呀,都会好起来的,凭借你的豁达,把江谙从痛苦中拉回来,不是分分钟的事?” 柳殇,喝一杯酒,抚摸他的肩膀,安慰道。
翟丘明再次直起身,再次倒酒:
“柳叔…十年前是贵人年吗?”
“你小子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你又没走过那条街。”
“江谙…十年前被逼走过那条街,十年前是贵人年吗!”翟丘明猛地站起身。
“什么!”柳殇也惊了。
——
从青缘山回来的某一天晚上,没几天翟丘明就和江谙来到了一处青山上。大长公主逝世,应当安于皇陵,但公主生前有遗言,她不愿入皇陵,只想一个人静静呆在幽静的青山上,向自然之悠乐,万物之爱戴。
启程之前,江谙要求骑马,这是他们再见以来,他第一次这么要求。
“算了吧,你身子骨这样弱,没等到的别再把自己给摔下马了。”翟丘明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大将军,这不有你嘛。”江谙拍拍他的肩,少有自信的说。
那天阳光正好,骄阳散出光辉,静静散落大地。青山中林草茂密,鸟语花香。
他们还是和再见时那样,一同骑着马儿。不过这次阳光更加明媚,再也没有风雪阻挡,在驰骋的马上只能看见山在为他们晃荡。枝丫在为他们疯长。万物皆为他们开怀,迎着他们走向山中央。
在一处平坦开阔平坡上,为公主单独建了个陵园。
江谙穿了一身灰紫色的衣裳,带着两罐山泉水,携翟丘明一同进了陵园。
公主在世时总说江谙穿紫色衣裳好看,显得他整个人容光焕发。
可如今,当她再穿上着黯紫色衣常,到觉得他更加的沧桑。
在蜿蜒山路上,他们并肩而行,步伐凝重。抬眼望去,葱郁山林间,母亲的陵墓静静伫立。
他们一同饮水,一同跪拜。
风撩动他们的发丝,衣角随风轻扬。他们静静相伴,在这青山与清风间,那些过往的爱恨纠葛,都在这片刻宁静中,渐渐沉淀。
翟丘明在一旁眺望山景。
江谙还直直的跪在陵墓前,一遍一遍往地下倒山泉水,徐徐开口道:
“母亲,您在等我七年…七年之后命劫……”江谙话说到一半,翟丘明突然跑过来。
“呸呸呸,母亲在天之灵,莫说些丧气的话。”
他也直身跪下,握住他的手腕,带陵墓前磕头,动动手示意他也磕下,江谙照做,只是沉默不语。
两人直起身,翟丘明手还未撒开看了看江谙,又对着陵墓说:
“义母您放心,梦忠不可能只有七年,他的命在我这儿七十年都不止!”
江谙震惊的看着他,他心中的遗憾,如同河中暗涌,虽悄无声息,但总能在心头泛起波澜…
波澜一步步高升,化作泪痕,从脸颊徐徐淌过。
江谙嘴角微微颤抖,他感到清风再次拂过他,捏着他鼻尖酸痛发红。
那一刻命运不再被定格,它被爱意冲破。
情感上的完胜似波涛汹涌的海啸,怒怒地冲斥着抑郁与绝望筑起的堡垒。
那天从山上往回赶时,江谙一直握在马上不肯抬头,马儿的毛发沾上颗颗星辰,只有一路的安慰,在抚摸乱丢东西的人。
‘即是命咒,百年来无一人能破,你又能有几分胜筹呢?’
————
一个月后…
寂静的将军府像刚死的人一般。
南宿泱在府中悠闲的很,凡奴仆见到他不叫声大人都要拖出去打50大板。
这天他叫周忱一同去看马棚的马儿的状况。
周忱没好气的跟着他,一脸不屑的样子。
‘狗东西,你还吩咐上我了。’
“我说周姑娘啊,你走路的姿态走出了一副好像是您是我上司的模样。”南宿泱大步走在前边,身旁两个奴仆,一边给他递水果,一边给他递糕点,还有一个端着茶水的怕茶漏了,在后边跟不上。
“哎呀,这不都多亏了您嘛。”周忱开口说。
“关我什么事,我在说你呀!”
“对啊关你什么事?”周忱给他翻个白眼,大步走在她前面。
“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我是谁了吗?别仗着自己是宁国公府的千金就在这给我胡作非为,谁让你走前面?”南宿泱气急败坏,抓起几颗葡萄就往他身上砸。
“呦,你急了?这不是要给你这个睁眼瞎带路吗?不然把您自己排粪坑那去,到时候可别赖别人说话不好听!”周忱头都没回,拉着几个小厮朝马棚走去。
“你!真是贱人多生事,今天小姐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南宿泱摸着皇帝刚给她的簪子,美得不得了。
“大人,他说的没错呀,你要是再这么走就真到那儿了…”一个不要命的小奴仆上前提醒。
南宿泱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他拍到了旁边的柱子上,让他磕的背后生疼。
“我会不知道?显着你呢!”
————
一过数日
江谙偶然一次在书房中翻书看,突然瞧见书都有些被阴的潮湿了,便在门口铺上垫子,把书拿出来晒晒。
正巧不巧,南宿泱又开始作妖了。
她大步走过来,踢乱了江谙刚摆好的书:
“江公子有心干,这个倒不想想你自个的事呢?”
“南姑娘,有什么事我看书房中书都有些潮湿了,拿出来晒晒而已。”
“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真是一点礼教都没有,见到我也不知道叫大人。你自个的事,不知道娘没了,爹又不管我,躲在将军府里面当缩头乌龟呀?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我”南宿泱大笑,跟一旁的侍卫们说:“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众侍卫都附和。
江谙不会骂人,他骨子清,心身正,刚要开口讲道理,在书房里收拾药本子的许宣季突然跑出来:
“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知道你直肠短,但是你也不能用嘴拉吧!一天天事多的要死!”
“什么玩意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一个小毛孩,一天天的不学好!”南宿泱彻底怒了,指着面前两个人大声训斥,“行,你们团结你们齐心,你们都欺负我,你们给我等着,日后有你们吃的苦头!”说罢怒气冲冲的出了将军府的门,直奔皇宫。
“小神医说话不赖嘛。”周忱从偏殿出来,“与我有的一拼哈。”
骂人忱季二人组,只要有他们在,看到贱人就不会沉寂!
“许宣季,这样不好吧,他万一告到皇帝那去,咱们不都不好过吗?”江谙有些担心,
“担心个啥,过几天翟丘明就回来了。处理边塞那些胡军还不好收拾,再说了,边塞还有其他将军,真不知道皇帝干嘛非要让他去!”周忱抱怨道。
江谙总觉得心中忐忑不安,感觉一桩大事件就要降临。
————
南宿泱哭天喊娘的跑去紫英殿。在正殿后的皇帝还在干一番“大事”。没等尽兴就被她打断,心中很是烦闷。
“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你要为臣做主啊!那将军府的人个个不把我放在眼里,张口就是骂,闭口就是骂!将军府我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南宿泱抹着泪,跪倒在地上。
“哎呀,泱儿莫慌,他们将军府那群秋后蚂蚱也蹦哒不了几天了!”皇帝似笑非笑,心中早已打起了算盘。
“陛下的意思是?”
“翟丘明的义兄不是住在将军府吗?也到了成婚的年龄,这件事啊,朕就交给你了,给他找个适合的人家,娶妻算了。”
南宿泱一听瞬间来了兴致,连忙拱手作揖:
“臣谨遵陛下的旨意,一定为他找一个好人家!”南宿泱眼神似蛇蝎,一副脸上摆出阴险邪恶的神情,脸上贴着几个大字:江谙你死定了!
‘我倒要看看你突然娶妻将军府能乱成个什么样?说不定江府也会有所行动呢!’
“行了,你退下吧,朕还要去陪你哥哥……”皇帝一边招呼着她走,一边往后面走去。
“是…”
————
这过了许多月,胡军作乱,已基本都平定了,这天下午翟丘明又去巡视了一番,见万民皆好,便放心的想要去找其他将领,招呼一声,准备赶回京都。
他其实不用这么着急走的。按理说,金城将军被派到边塞平定一番事务后,要在边塞再住一晚上,再庆一宴席才能走,但是他却收到了…
“翟将军,江谙有难,速回京都,速速速!”
一张陌生的纸条,一副陌生的字体,一只陌生的飞鸽…
此时离江谙有难,仅有两天之余。
他在那之前能赶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