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寒光,孤夜长明。Samantha站在落地窗下,眼睛被月光照射的虚虚实实,皎洁明透。
“下场游戏将于早餐后开始,还请您们做好准备。全员生还,否则,黑夜和明月将永不停息,你们将永远被困在这里。”
众人一路无言,回到餐厅时纷纷疲软的瘫坐在椅子上。
雨水如注,古堡在雷鸣电闪中若隐若现。湿冷的空气裹挟着腐朽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餐厅。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人们或站或坐,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与疲惫。有人呆滞地望着地面,仿佛还在梦游般回味刚才的噩梦;有人紧咬嘴唇,试图压抑内心的余悸。
管家如约而至,为雨橦送来流心太阳蛋可颂面包,外皮呈现层次分明的酥皮,温热的蛋黄饱满圆润。
精致的白瓷餐盘上,一份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法式蘑菇蛋卷--付沛珊轻轻用叉子切开金黄酥软的外皮,浓郁的奶香与蘑菇的醇厚气息交织而出。
金黄酥脆的外皮在炉火的烘烤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饱满的鸡身被橄榄油滋润得油光发亮。陈广平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的鸡肉在齿间散开,混合着淡淡的柠檬酸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脂的厚重感。迷迭香的芬芳、百里香的清新在空中冲撞。
阿仔警惕的张望了一番餐里的食物:“陈哥,你不怕这是人肉吗?”
陈广平把食物急忙往嘴里塞,刚才的打斗费了他一番力气,含糊不清道:“管他人肉猪肉,吃饱好上路。”
阿仔还真仔细揣摩一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Samantha将一款形似微型蓝牙耳机的头套递给众人:“第二场游戏,明月梦境。戴上神经控制器,你们的意识都将存在于梦境,必须找到逃脱方法,重启明日。如有人未在规定时间内逃脱,则将视为游戏失败,所有人将进行轮回。”
众人缓慢闭上眼睛。
沉重的雨滴敲打着青石板路,像是某种不祥的鼓点,回荡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远处传来的滚滚雷声,像是古老建筑发出的低沉叹息。
雨橦匍匐在密道中缓缓前行,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温热潮湿的气息。四周触感滑腻而黏湿,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摩挲着肌肤。这独特的触感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仿佛被大地温柔地环抱。黑暗中,只有呼吸声和掌心摩挲地面的细微声响相伴。她母亲温暖的子宫里爬行。
在雨橦还是一坨粉色软肉时,被熟悉的羊水包裹着,在脖颈上打结的脐带,心脏的振动,鼻翼的呼吸。血淋淋的出生前经历的,午觉梦见的,还会回味的,一些零散的记忆,从受精卵到胚芽再到胚胎。
像是重新经历过一次出生,溺水感和撕裂感不断交替着吞噬大脑。随着连绵不断的疼痛,雨橦开始了重蹈覆辙的新生。助产士熟练地抱起她剪断脐带,她有第一口呼吸。和所有新生儿一样丑陋,在羊水泡了九个月的皮肤泛着粉色的褶皱,眉毛眼睛挤在一起。
雨橦睁开眼睛张望世界--是梦境,不是真的。她生出一丝犹豫和畏惧,小小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冲破婴儿薄薄的肌肤。如何抉择?她不愿再去面对世界给予她的痛苦。
前方的路途陡峭着遥远,她的身形陡然变长,柔软的双脚落地。
寒意从四面八方悄然渗入,潮湿的气息如同有形之物,沉甸甸地压在房间里。墙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仿佛连空气都能拧出水来。冰冷的湿气顺着脚踝缓缓爬升,稳固地盘旋在太平间。她看见很多人苍白的面孔--白灼,付沛珊,覃川静静的横卧睡去,脸上不带一丝对人世的眷恋。
先是尖叫,随后逃跑。穿过一条条过年时才会有的年货架,阿尔卑斯奶糖,费列罗巧克力,星球杯倒塌铺满过道。喜洋洋的鞭炮在耳边炸开;家门口一小片浑浊的池塘,疯长的野草挠着雨橦的小腿肚,低头看积水倒影里睫毛挂满水珠的自己;初中读过的悲惨世界,泛黄的书页散布霉斑。雨橦和冉·阿让同处一条恶臭的下水道。现实被拼凑割裂,她觉得自己开始神志不清,身体麻木。该死!是脑梗复发了。往前探路,又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里了吗?雨橦被热气烘烤的想留下眼泪来。
“好孩子,回来吧。这世间的痛苦无眼。”
母亲的子宫孕育诞生整个世界,于是开始颠倒的旅程。灵魂的苦痛被挤出浓稠微咸的泪液,涌出肉体,拼命逃亡。
雨橦在缓缓睡去。飞蚊间,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挑战失败,进行循环。”
算了。这个世界,都在闭上双眼。
小葳梦境灵感来源于去年我深夜的随笔
小葳雨橦是标准东亚家庭诞生下的产物。在一个贫瘠褴褛又多病的春天,台南某个旧街角的屋檐下,爬山虎的脉络细细密密的垂荡,吐露缭绕烟雾和她残忍的纠缠。她在宏大世界里太过于渺小了,疼痛对她来说才有意义。自哀自怜也是反抗英雄主义的一种方式。她的口头禅是没关系,可是,那些灰泪横面的夜晚、天崩地裂的苦痛和扯地连天的哭喊,真的没关系吗?木桨纸上的顿号和泪痕也是一种钝痛的隐疾。她只是不想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小葳晚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