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叹了口气，回避了她的目光。
李斯丹妮发出一声嗤笑，“难道我们就不是学校的荣耀吗？”
“宁可不要荣誉，也不肯承认学校里存在喜欢同性的学生，”李斯丹妮的声音里终是染上了一层浓厚的哀伤，“我不明白，这种事有那么重要吗？”
孙老师站起身来回踱步在餐厅里走了两圈，最后停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年轻时曾进过一个很厉害的球队，我们几个人默契极佳，好像上辈子就磨合好的队友一样。那时我们所向披靡，几乎没有遇到过对手，拿过大大小小许多奖。”
孙老师低头喝了一口水：“那大概是我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候了，我们当时都觉得光辉的前程在向我们招手，似乎不假时日我们便会迈入更广阔的天地。”
“可是后来发生了变故，我们当时的中锋因为和一个女生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被开除出队，原本她和控卫的传切配合得天衣无缝，她走后，换上来的新人总是无法很好地跟上控卫的节奏，然后控卫就也退队了。
孙老师看了李斯丹妮一眼。
“我们那时也像你一样愤怒地质问过我们的教练，赛场上，赢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事，为什么要放弃这么优秀的一位队员。”
“你知道我的教练说了什么吗？”
李斯丹妮摇了摇头。
“他说，没有污点比优秀更重要，在这里，不存在绝对的优秀，因为还会有更优秀的新人涌现。他对我说，人这辈子活着，到最后就是活一个脸面，活一个评价。”
讲到这里，孙老师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他的这句话我一直没有忘记，却也始终没有认同。”
可是随即她又笑了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的对。我们队走了两个重要的队员，换上来都是新人，再也回不到最鼎盛的时候。再后来，优秀的新人层出不穷，我们这些人也都渐渐被淘汰了。退役之后，我们这些人有去当教练的，有像我一样当体育老师的，总之不是我们当年想象中的结局。”
“如果换做是很多年前的我，一定不会对你说'现实就是如此'这种屁话，那时的我会认为，就是如此便任它如此下去吗？可后来我渐渐明白这就是现实，但认清它不意味着妥协，而是说不要在羽翼还没丰满时就试图以卵击石。”
李斯丹妮看着孙老师，看到她坚毅而平和的目光中透射出奕奕的神采。
“世人皆谓自由的精神最为可贵，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坚持追求自由。面对这个世界我也许不曾真正赢过，却也未曾输。”
李斯丹妮只觉心中升腾起一团热气，她突然觉得几天前那个自暴自弃决定留在体校混一辈子的自己似乎变得遥远和陌生了起来。
“前几天，这里的体校给我发了邮件，希望我去那里就读，然后留下来当老师。”
孙老师皱眉：“你答应了吗？”
李斯丹妮摇摇头：“还没。”
“在这一隅小城中，只有更小的世俗和更大的偏见。”孙老师放下水杯，表情严肃起来，“你进屋时我说有事要和你谈谈，就是这句话。你是否想过，如果你一无所有，那你的感情只会脆弱得不堪一击，幼稚的年少冲动一次就够了，只有当你变得强大时，才有可能握住那些你不想失去的东西。”
“无论如何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而对的人，总会重逢的。”孙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李斯丹妮的肩膀，“想要赢，至少先不要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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