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血吻

珍珠的项圈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红光，沈槐安蜷缩在浴缸里数着瓷砖裂缝。第八十道裂痕消失在排水口时，他听见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沾着水珠的赤足踩过满地狼藉，在看见那个贴着皇室火漆印的包裹时，喉间的抗焦虑药片突然开始灼烧食道。

　　画廊邀请函飘落在波斯地毯上，衔着蓝玫瑰的夜莺图腾正在渗血。沈槐安用拆信刀挑开火漆的瞬间，珍珠突然发狂般抓挠他的蕾丝睡裙，项圈红宝石在踝骨划出细长血痕。

　　"你也闻到他的味道了？"他神经质地笑起来，将邀请函按在渗血的伤口上。靛蓝墨水遇血变成紫黑色，展厅地址在暮色中扭曲成奥利弗的笔迹。

　　***

　　外滩18号的镜廊画廊今夜像个发光的棺材。沈槐安在第七次调整珍珠腰链时，发现黑色缎面礼服的后腰镂空处贴着微型追踪器——银质外壳雕刻着温莎家族纹章，和他锁骨下的咬痕形状完美契合。

　　"沈先生，策展人请您鉴赏压轴展品。"侍应生递来的香槟泛着尸骸磷火般的幽蓝，杯底沉着枚玫瑰金齿轮。沈槐安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奥利弗是如何将怀表零件喂进他嘴里，金属划破喉管的血腥味成了成年礼的烙印。

　　镜墙在身后无声翻转，三百个监控屏幕同时亮起。沈槐安看见自己正在不同镜头里破碎重生：南京西路的橱窗倒影中，他正用口红在玻璃上画婚礼请柬；和平饭店的电梯监控里，染血的指甲正在金属壁刻下求救信号；甚至昨夜浴室的氤氲水雾间，苍白的指尖正抚摸镜面上凝结的英文情话。

　　"喜欢这个新婚惊喜吗？"策展人从阴影中走出，鹿皮手套抚过他的后颈。沈槐安闻到熟悉的蓝玫瑰香气从对方领口渗出，那是奥利弗书房永生花的防腐剂味道。

　　黑色天鹅绒帷幕轰然坠落，玻璃舱内的三百件雪纺衬衫突然开始渗血。沈槐安惊恐地发现每件衣服都精确复刻了他这三个月的着装，甚至连袖口沾染的午夜蓝眼线液都与昨夜他在画室发疯时甩出的痕迹相同。

　　"这些血衣需要真正的灵魂。"策展人扯开他的珍珠项链，红宝石坠子在地面炸裂成血珠，"温莎公爵为您准备了八十天的蜜月旅行，可惜那些追求者太不懂规矩了。"

　　沈槐安踉跄着后退，撞碎了背后那面单向玻璃。锋利的镜片中，他看见无数个自己正被不同男人拥吻：圣约翰教堂的神父在舔舐他腿间的伤口，法国商人用相机皮带勒住他的脖颈，甚至新来的编辑正跪在地上亲吻他踩过煤渣的赤足。

　　"都是赝品。"他突然轻笑着扯开礼服束腰，青紫斑痕在冷光下宛如绽放的蓝玫瑰，"你们难道不知道？真正的收藏家..."染着丹蔻的指尖戳进展览人渗血的领口，"会在猎物心脏刻下专属钢印。"

　　警报器突然尖啸，所有监控屏幕同时播放起奥利弗的求婚录像。视频里的男人正在温莎庄园修剪蓝玫瑰，剪刀突然捅穿画着沈槐安肖像的油画。"我的瓷娃娃该回家了。"沾着油彩的刀刃在镜头前划出爱心血痕，"还是说...你更想成为这些血衣的第六十一位捐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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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槐安在巷口撞翻颜料桶时，珍珠正蹲在消防梯上舔爪子。他扯下碍事的裙撑骨架，发现大腿内侧不知何时被贴上文身贴纸——蓝玫瑰缠绕着镣铐图案，花蕊是用摩斯密码写的婚礼日期。

　　"喵呜——"珍珠突然跃上肩头，项圈红宝石折射出诡异光斑。沈槐安在便利店橱窗倒影里看见，宝石内部竟藏着微型摄像头，此刻正在他渗血的锁骨上聚焦。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张模糊照片：奥利弗的象牙手杖正抵着他常去的猫咪咖啡馆吧台，杖头银雕沾着疑似脑浆的浑浊液体。文字信息用《恶之花》的德译诗句拼成："我深爱的腐尸正在东方绽放蛆虫般的美丽。"

　　沈槐安突然想起今晨撕碎的画稿，那些被朱砂戳穿的眼睛都在流泪。他冲进最近的公共卫生间，将口红涂满所有镜面。当鲜红膏体覆盖最后一块镜面时，某个隔间突然传来机械钟表的滴答声。

　　鎏金怀表躺在抽纸篓里，表盘显示伦敦时间凌晨三点。秒针每次跳动都会在玻璃内侧留下血点，沈槐安凑近时发现表盖内侧刻着新字迹："你撕碎八十张画稿的模样，比我们初夜时还要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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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廊地下室的冷藏柜正在嗡鸣。沈槐安握着偷来的门禁卡，看见白雾中陈列着六十个玻璃罐。第一个罐子里泡着咖啡馆侍应生的断指，指甲上还残留着偷拍他时的桃色甲油；第十七罐装着神父的舌头，表面烙着《圣经》箴言；最新加入的第三十一号藏品是法国商人的眼球，虹膜上印着他浴缸里的倒影。

　　"这是婚前财产公证。"奥利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猎枪抵住他的后腰。沈槐安在结霜的玻璃倒影里看见，男人正用他熟悉的姿势将怀表链缠在指间——就像当年教他写字时那样温柔又残忍。

　　"您不该弄脏订婚礼物。"枪管挑开他肩带，冰凉的触感激起身躯战栗。沈槐安在眩晕中数着冷藏柜的编号，发现第三十二号空罐的标签写着：Shanghai's Porcelain Doll（上海瓷娃娃）。

　　珍珠的叫声从通风管传来，项圈摄像头闪着红光。奥利弗咬开他后颈的阻隔贴时，沈槐安终于看清墙上的电子日历——那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正停在"距离婚礼还有19小时"。

　　玻璃罐突然开始集体震动，六十个声音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合唱婚礼进行曲。沈槐安在濒临窒息的快感中听见奥利弗的叹息："我的新娘，你该练习在结婚照里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