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三万年,仲夏。
玉阶飞瀑旁的天池边,一片莹白色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泛起圈圈涟漪。予安趴在池边的白玉石上,双手托腮,看着不远处正在擦拭银枪的少年。
“梵樾,我昨夜做了个有趣的梦。”予安的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她轻轻晃动鱼尾,溅起几朵水花。
擦拭银枪的少年抬起头来,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的肩头,隐约可见一片片银白色的龙鳞在他肌肤下闪烁。这是应龙一族特有的印记,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窥见一二。

“又在说梦话了?”梵樾放下手中的银枪,转身面向天池。他望着予安那双如皓月般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自小在天界相识,这位天帝之女总是有说不完的梦话。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很大很大的鱼,在九天之上游曳。”予安说着,将鱼尾完全浸入水中,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是银鲤之身。每逢心情舒畅,总喜欢在天池边显出真身。
梵樾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池边。他身为龙族少年将军,统领天兵天将军,平日里威严肃穆。只有在予安面前,才会露出这般温柔神色。
“那我便要寻一个能装得下天下的鱼缸。”梵樾半蹲下来,指尖轻触池水,“让你在里面畅游。”
予安扑哧一笑:“你这应龙,怎么尽说些痴话?”
“我说的是真的。”梵樾认真地看着她,“当年你刚能化形时,不也是我用玉盆装水,让你在里面玩耍的么?”
提起幼时旧事,予安的眼眸中泛起涟漪。那时她初化人形时,却总是掌握不好法力,时常在显露真身时手忙脚乱。每次都是梵樾用玉盆盛水,将她安置其中,守在一旁,直到她能稳稳当当地变回人形。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予安佯怒,抬手朝梵樾泼了一捧水,“现在我早就学会了。”
水珠落在梵樾肩头,激起了他肌肤下那片龙鳞的光芒。他也不躲,任由水珠顺着衣衫滑落。
“是啊,你学会了。”梵樾凝视着天池中予安的倒影,“可我依然想为你寻一方天地,让你自在畅游。”
予安闻言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她知道,这位少年将军虽然年纪轻轻就统领天兵,但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个会为她准备玉盆、守护她的梵樾。
远处的瀑布轰鸣作响,白玉阶梯上落英缤纷。这一刻,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年,一个是刚被封为少年将军的应龙,一个是初习化形之术的天帝之女。
一阵诡异的风拂过天池水面,原本平静的池水忽然泛起层层涟漪。予安正想收起鱼尾化为人形,却感觉脚踝一紧,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鳞片爬上来。
低头望去,只见几缕幽绿的水草不知从何处窜出,正紧紧缠绕着她的鱼尾。那水草泛着幽光,明显不是寻常之物。予安试图挣脱,却发现这水草仿佛有灵性般,越挣扎缠得越紧。
“梵樾!”她下意识唤出这个从小到大都会在危难时刻出现的名字。
话音未落,池边的少年已经察觉异样。梵樾丢下手中的银枪,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池中。水花四溅间,他伸手去抓予安的手腕,想将她拉离水草的束缚。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及予安肌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少女颈后那片光洁的皮肤上,一片片银白色的鳞纹浮现而出。那是她银鲤血脉的印记,平日里总是隐而不发。此刻却因为她的惊慌而不受控制地显现,散发出刺目的银光。
这道光芒直直刺入梵樾的眼睛,让他眼眶瞬间胀痛难忍。这是天族血脉对异族的本能排斥,即便他们青梅竹马,血脉相斥的规则也不会改变。
梵樾强忍着眼中的刺痛,指尖微微颤抖,却仍紧紧扣住予安的手腕。他能感觉到,少女的肌肤正在一点点变得冰凉。那些水草似乎在吸取她的生机。
“别怕。”他沉声说道,声音里是少见的凌厉。平日里那个在天池边笑谈的少年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龙族将军的威严。
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快速结印,一道金色的符文在水中亮起。那是应龙一族的秘术,专门克制水中的邪祟之物。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些水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缠绕得更紧了。
予安忍不住轻呼出声,她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正顺着水草往她体内钻入,所过之处,鳞片都在隐隐作痛。这痛楚让她的银鳞愈发明亮,也让梵樾的眼睛更加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