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一幕,予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的她还小,也是这样依偎在梵樾怀里,看着满天繁星。清溪元君站在观星台上,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后来她才知道,就在那个夜晚,清溪元君曾将梵樾单独召见。
“应龙将军,”清溪元君立于观星台上,银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你可知为何历代应龙将军都独居边疆,从不入主天庭?”
少年梵樾恭敬垂首:“还请清溪元君赐教。”
“应龙一族世代镇守边疆,守护天界,需心无旁骛。”清溪的声音平静而意味深长,“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之责,重于泰山。”
她转身看向梵樾,目光如水般清澈:“可你却总是分心。每次予安习练星力时,你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这样的心,如何担当守护天界的重任?”

梵樾抬起头,少年的眼神里带着罕见的倔强:“属下知道自己的职责。但守护予安小殿下,也是属下的...”
“是你自己加诸的责任。”清溪轻叹一声,“应龙将军若心不正,便如天柱倾斜,如何守得住这片天?”
梵樾沉默许久,才道:“元君说得对。只是...属下实在放心不下。”
清溪望向天际的北极星,语气柔和了几分:“予安是天帝之女,生而不凡。她自有天道庇护,不必你过分操心。倒是你...”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梵樾一眼,“应当谨记自己的本分。”
少年将军低下头,却暗暗握紧了拳头。清溪看在眼里,只是摇头轻叹。她知道,这个倔强的少年,心已经不知不觉地偏离了轨道。
北荒青蓬之乡外,寒风朔朔。
“调皮。”予安点了点青萍的额头,“快回去吧,别让族人担心。”
青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又回头看了看予安:“星星姐姐,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吗?”
予安点点头:“嗯,我们还要赶路。”
“那...那你们要小心。”青萍咬了咬嘴唇,“我听族长说,北边有很可怕的东西。”
梵樾闻言眉头微皱,但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摸了摸青萍的头:“谢谢你的好意。快回去吧,天凉了。”
予安担心地问,“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要紧吗?”
“我认得路。”小男孩挺起胸脯,一副要证明自己的模样,“我经常在这附近玩。”
看着青萍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那个顽皮的身影,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对星辰的热爱,都让她想起了师父。
“你在想什么?”梵樾轻声问道,将她拥入怀中。
“我在想......”予安靠在他肩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许,师父就在这里。”
篝火映照着她的侧脸,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梵樾收紧了手臂,无声地给予她支持。
“如果真是师父......”予安喃喃自语,“我一定要找到唤醒她的方法。”
就在这时,她又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将这沉重的气氛一下子打破了。梵樾无奈地摇摇头,将她往怀里又搂了搂:“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青萍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将军抱星星姐姐的样子,真像我爹爹抱着睡着的娘亲呢!”
予安红着脸想反驳,却又打了个喷嚏。梵樾宠溺地看着她:“好了,我们的小兔子该休息了。”
篝火渐渐暗了下来,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从营地上空掠过。予安缩在梵樾的怀里,透过跳动的火光看着不远处的龙族将士。即便是在休息时分,这些将士依然保持着军纪,挺直腰板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只要梵樾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绷紧身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可此时抱着她的这个人,却是那样的温柔。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每当一阵寒风吹来,他都会不着痕迹地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些,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抵御寒意。
“睡不着吗?”梵樾察觉到她的走神,低头问道。他的声音很轻,与平日里发号施令时的威严判若两人。
予安仰起脸,看着他在火光映照下的侧脸。白天时她亲眼见过他训练将士的样子,一声令下,千军万马莫敢不从。那时的他龙威赫赫,眼神凌厉如刀,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现在,这个让四海将士闻风丧胆的东海将军,却像哄小孩一样细心地替她拢了拢斗篷,生怕她受了寒。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
予安靠在梵樾怀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青萍送来的毯子。她想起方才小家伙见到梵樾时那惊惧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笑什么?”梵樾低头看她。
“我在想,原来在别人眼里,你是这么可怕的存在。”予安仰起脸,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东海战神、龙族将军,听起来威风凛凛。可在我面前,却总是这样...”她指了指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梵樾挑眉:“怎样?”
“温柔得不像话。”予安抬手点了点他的下巴,“刚才青萍都被你吓哭了,那些将士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可你却在这里,给我暖手。
”
梵樾眸光一暗,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你说,我是该做个威严的将军,还是做你的小厮?”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予安的耳垂,惹得她一阵酥麻。她红着脸要躲,却被他搂得更紧。
“你是个大骗子。”
梵樾闻言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看,连小小年纪的青萍都被你吓得直发抖。”予安笑着说,“可你对我,却总是这样温柔。”她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别人都以为你是个不苟言笑的将军,只有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大骗子。”
“是么?”梵樾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骗你了?”
“你明明最会哄人开心,却总是板着一张脸吓唬人。你看起来很凶,其实温柔得要命。”予安数着他的“罪状”,“你在人前龙威赫赫,可一到我面前就变成了一只大猫。”
梵樾被她逗笑了。他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因为,那是你啊。”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重若千钧,“在别人面前,我是统领四海的灵霄将军。但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在天池边,想为你寻一方净土的梵樾。”
予安心头一暖。这个外表冷峻的男人,会在她面前露出最柔软的一面。他的温柔从不张扬,却如同东海的潮汐,日复一日,生生不息。
远处传来将士换岗的脚步声。梵樾的目光扫过去,瞬间恢复了威严。一名小将刚想和同伴说话,就被这一眼瞪得噤若寒蝉。等梵樾收回目光,他又立刻化身温柔的大猫,轻轻为予安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
予安忍俊不禁:“你这样转换自如,不累吗?”
“不累。”梵樾认真地说,“对你的温柔是本能,戴上将军的面具才需要刻意。”
这个在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战神,却会为了她做这么多细小的事。从前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她想起当年在天池边,那个刚被封为少年将军的应龙,明明威风凛凛,却总是耐心地教她射箭、陪她玩耍。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可有些人的温柔,却从未改变。
“好了,”梵樾替她掖了掖毯子,“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
予安点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的温柔就是最好的庇护。
梵樾看着怀中安然入睡的予安,想起多年前清溪元君的警告。
那年秋夜,清溪元君站在观星台上,望着不远处为予安摘星辰果的少年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应龙将军,”她轻声唤道,“可否一叙?”
梵樾恭敬地行礼:“元君有何指教?”
“天界将军的职责,是否牢记在心?”清溪凝视着他,目光如水般清澈。
梵樾正色道:“自是守护天界,护卫苍生。”
“那你可知自己的心已偏离正道?”清溪轻叹,“将军之心,应当如天秤,不偏不倚。可你的心,却永远向着那一人。”
梵樾微怔,随即坦然道:“元君明鉴。属下确实...心有所偏。”
“天界将军若心不正,便是斜了。”清溪望向远处正在数星星的予安,“护卫一人,便可能失了万民。你可明白?”
梵樾沉默良久,终于道:“属下明白。但...属下宁可做个不称职的将军,也不愿辜负这份心意。”
清溪长叹一声:“也罢。予安到底是天界之人,或许这就是天意。”她看向梵樾的眼神既有无奈,也有一丝了然,“只愿你二人,莫负了这份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