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兵

“12月九日，今天是我的400岁生日…..又没有生日蛋糕。但阿娘还是做了肉粥，真好吃，虽然只有一点点…..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呢？不记得了…..”

“草都枯了，爹爹去地里找番薯，可都被人吃光了…..也是啊，树皮都没有了，怎么可能有番薯…..”

“好饿啊…..幸好还有点芦苇根，可是，只够吃三顿了…..都怪我…..是不是如果我也能赚钱，爹爹，阿娘和哥哥就都能吃饱了….”

“以后要少写点日记了，墨水是用烧焦的木料做成的，以后没钱买木料了….”

“今天实在是太饿了….我吃了山坡上的银杏豆。阿娘说那个有毒，不能吃，可我真的很饿….真的好难吃啊….不过真奇怪，我吃了十几颗，居然没有肚子疼。太好了…..”

“今天有几个人来了，真奇怪，他们的穿着好漂亮，还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球球，说这叫糖。他们说他们叫皇家军人，说。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大功臣。可爹爹却对我说，他们是披着金丝绸缎的魔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坏蛋。那些怪人把大哥带走了，说是征兵选拔…..爹爹和阿娘都在祈祷。我也要祈祷自己….别被选上….”

嗒、嗒、嗒。

清脆的液体滴落声，在黑夜中，分外孤寂。

暗红色的墨水滴在泛黄的纸张上，洇开一片鲜艳的红。

渊玉趴在桌上手里还紧紧抓着树枝笔，她睡着了。已经子时了，她困的不行了，为了坚持下去，她已经把嘴唇咬破了。

血液流下来，闪出刺眼的红光。

桌边，那一根用来祷告的的红烛仍燃烧着，流淌着鲜艳的红色蜡油。

那蜡油，是那么鲜艳夺目。

像渊玉嘴边的血渍，又像纸张上沾染的墨水…..

大哥走过来，默默看着渊玉。许久，他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渊玉身上，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一份红褐色绸缎面料封皮的小册子被送了过来。上面是大哥的大头照，大哥显得那么严肃，空洞。红色的封皮上，有四个烫金大字：入伍证书。

很多人说恭喜，送了很多糖给渊玉吃。

但渊玉，却一颗都没吃。

下午，大哥走了。

“为何当兵将？黄金充军饷。馒头白花花，家人饱肚肠…..”几个小孩子唱着歌谣，一遍又一遍，听的人心酸。

薄荷太太哭的嗓子都哑了，二哥眼角也滴泪。

薄荷长老没哭，只是紧紧抓住大儿子的手：“记住！军饷不要紧！活着回来！”

大哥笑起来，把渊玉抱了起来，逗着她：“诶，妮子，等你老哥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渊玉也想朝他笑一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有盐水从眼里流出来….

大哥走了，怀中揣着家里最后两个白面窝头，身上穿着家里最厚实的衣服。

渊玉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忽然鼻头一酸，再也压制不住，大哭起来。

二哥的眼睛红了，把渊玉搂在怀里，安慰着。

渊玉将那颗糖球扔到地上：“我不要糖了！我要大哥哥！呜呜……”

那一天，渊玉。接受了人生给她的第一课：

噬骨之痛。

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