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靠努力换来的爱,常常会使人痛苦地感觉到:我之所以被爱,是因为我使对方快乐,而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归根结底,我不是被人爱,而是被人需要而已。——《爱的艺术》
奥尔菲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被当作货物的男子。他翘着二郎腿,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颇有几分大咧与狂野之气,看起来根本不把眼前两人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终于见到了一点别的活人,几个刚才与普林尼夫人扮演的“荷官”打扮的很像的女人各端着一些东西进来了。红绒布包裹着水果,可惜他没有什么胃口,不然那些鲜红欲滴的苹果还真的会引得他食欲大开。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个沉重的吉他箱被盛到桌上。有个吉他箱整体成一种黑曜石的颜色,印着绷带的图案,他几乎猜都能猜到里面放着什么:
“枪?”
旁边的两位服务的女士一左一右打开了这沉重的吉他箱,没想到里面真有一把木制吉他。
“……”奥尔菲斯有点绷不住了,他不需要会乐器的“男艺妓”。他忍不住有点怀疑普林尼夫人口中的这位“能卖出高价的杀手”的真实性。沉默在空气中有显质疑,仿佛要化作,把把利刃来刺破普林尼夫人赠送作为诚信礼物的承诺。
这位男子倒是很娴熟地拿起木吉他,直接顺着吉他侧边的一条缝隙将它……掰开了?!
这吉他也是盒子吗?打开这木质吉他,里面存放的才是真正的枪械。准确来说是枪械的部件,这男子非常轻车熟路的将这些枪械部件拆离下来:
“嘶,死老太婆终于慷慨了。”
“这是什么型号?”奥尔菲斯练过射击,他通过这些枪械的部件猜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枪,他学习射击只是为了参与上层圈贵族经常召开的狩猎会。
“‘矿稿’M82,”男子没有反抗,任由后面一位服务女子将漆黑如浓夜的蒙眼布绑在他的眼睛上。那个女子手指并不是非常灵巧的转动着,男子索性伸手拍开女子的手,自己双手向后拉着蒙眼布迅速打了一个结,“新来的羊羔啊?黑市流行的型号,只能靠走私得来的玩意儿,12.7mm的口径,一枪下去,能把你眼珠子爆掉。”
奥尔菲斯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只见对方完全失去了视力之后,粗节的手指凭借刚才瞬时的记忆摸了摸那些部件,行动快得就像按了加速器一样,他快速组装,感受着每一个部件的凹坑凸起,犹豫时,他也只是默默的在掌心抚摸着这些部件,不需要超过60秒的思考,就直接将这零件装在正确的部位。仅仅5分钟,奥尔菲斯就发现这把枪已经完全成型了。
奥尔菲斯本以为对方会解下蒙眼布,没想到对方直接抬起枪,熟悉装弹,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想躲开时,这个男子直接朝着自己来了一枪。
砰如轰雷的巨响,伴随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擦着他的耳边飞过,直接撞在墙上。
墙体上直接被这颗子弹的爆炸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凹洞。
“这是爆弹,参考炸弹的形式给这颗小子弹加入了双倍的压缩火药,能炸开一头牛的头骨。”男人依旧被蒙着眼,撇开嘴露出的笑容却带着几丝恶趣味,“可惜打偏了,打中了的话,估计已经血肉四溅了吧?”
奥尔菲斯要时刻保持着文雅和修养,哪怕他现在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如果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知道这位男子的名号,于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普林尼夫人,刚想开口,这个男子似乎就能看到他的表情,猜到他的所想:
“‘矿工’,他们这么称呼我。不过我名字本来的标签是‘El Verdugo’(西班牙语:刽子手)。”“矿工”先生直接放下枪,抽出身旁一直携带的匕首,直接将蒙眼布割开。
“他本名叫诺顿•坎贝尔,您可以称呼他为坎贝尔。”普林尼夫人旁边的一位女子呈上一块银质的名牌,块圆形的铭牌挂在一个形似于狗项圈的链子上,上面洋洋洒洒用英语刻下了镀金的字,正是:诺顿•坎贝尔,“这是他的狗牌,在黑市,每一位奴隶的主人都会拥有那位奴隶的狗牌。”
“嘿,死老太婆,你真要把我送出去?”
坎贝尔眼睁睁看着普林尼夫人将自己的“狗牌”交到了奥尔菲斯的手上,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把自己送出去了。他平时在这里面混的也算是一个清闲,只要不是什么很大的事,他才懒得插手,有时候还可以不听命令,最后饭还是能照样吃,觉还是能照样睡。普林尼夫人能容忍他这么大的限度,是看在他能几下轻松的处理掉废物和杀人如麻具有威慑力的情况下。
可是,跟着这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他还能这样混吃混喝下去吗?要变成苦逼打工人了吗?
普林尼夫人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继续介绍道:“每一位奴隶的大脑里都植入了一块芯片,狗牌上面有一个按钮可以刺激那块芯片,从而使其爆炸。如果,您对他不满意或者他有弑主的想法,直接按这块按钮就行了。”
奥尔菲斯拿起来端详了这狗牌项圈,忍不住感叹这黑市居然还有独特的交易系统。这黑市就是一个独特的黑色世界,他想,这里似乎有自己的法律,自己的规则,而这里活下来的,要么就是上位者,要么就是被压榨的下位者,和外面的社会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是更加血腥,增加暴力,更加崇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
拿到了这控制的主权,奥尔菲斯重新上下再审视了一遍诺顿:他除了需要商场上的追随者,还需要安全和生命上的护主犬。更重要的是,目前爱丽丝和自己都是德罗斯家族的掌权人,不少人觊觎权力都会最先从爱丽丝下手,她的安全更重要。毕竟,贵族之间玩玩:杀手、车祸、意外事故……这一类的把戏也很常见。
“合作愉快,普林尼夫人。”
……
克雷伯格家族复古的古堡在高楼大厦间格格不入,科技城虚假的天空在穹顶优雅地舒展开夜色的朦胧来。爱丽丝站在白布桌帘的餐台后,尽管舞会的嬉笑声与乐队的奏乐声多么诱人加入,她还是专注于去够那几百个纸杯蛋糕叠垒成的蛋糕塔。
她换了一件礼服,淡紫色的纱裙层层叠叠,盖住了黑皮的高跟鞋,颗颗宝石缀缀,犹如黄昏后浅淡的夜。她不是很喜欢暗色系,可这一件能衬得她独属于德罗斯家族血统的金发亮丽。
踮起脚,她伸直了手向高处够去,在快要抓住那最高点的蛋糕时,让身后的一只纯白的手套手抢了先。
“德罗斯小姐?别来无恙。”
她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奢华又凌乱,回过头去:男子如银雪的白发扎着小辫垂的肩头,他有一根很精致的手杖,爱丽丝看材质应该是红橡木,而这短短的一根手杖,竟然容纳下了:矢车菊、飞龙和独角兽三种复杂的元素,算是一件不菲的艺术品。潍方与自己对视,发现了自己的小辅助打料,不屑却礼貌的轻笑与那双纯白的眼眸搭配起来,能对涉世未深的少女而言撩人心魄。
爱丽丝凝视着那被抢走的纸杯蛋糕,不明所以:“您好,克雷伯格先生。”
……
五分钟前。
卢基诺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误入了贵族圈子,他穿着户外研究的服饰,一开始他本来就没有打算专程送克雷伯格先生并陪同他参加宴会,他算是刚做完研究,就被半途拉过来了。白衬衫加背带裤,他现在就想捂脸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这样珠玑粉黛的让他显得像一个从乡下来的农民,每每有女士上前搭讪时,他总是必须要挡在克雷伯格先生身前,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其打发走。化妆品的浓烈化学气味,钻进他的鼻腔,他那不属于人类的特殊嗅觉现在成了他的累赘,导致他有强烈的呕吐欲望。色情的迷梦,使他感到晕眩,那些女士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性欲的暗示,让他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落荒而逃——他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死宅”。
他没有怎么在乎克雷伯格先生走路的路线,只是发现自己跟着跟着就……差点撞到先生了。
他没想到,先生脚步一停,像是看到了什么人。然后雷伯格先生他……一言不发地……向着摆着蛋糕抬的地方走去了?不对……他好像是朝着那边一位金发的小姐……等一下,先生不是对女士不感兴趣吗?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先生现在看起来像是充满了兴趣。
……
“哦,小姐认识我?”对方的话语同着他的眉头带着轻挑。
“嗯,不认识。”她将视线从对方手上的蛋糕转移到对方的脸上,“但白发是克雷伯格家族的象征,正如金发是德罗斯家族的标志一样。不过真要推论,您是哪位克雷伯格家族的成员,我猜测您是弗雷德里克先生:您的举止优雅,不像是坐过牢,又或者满脑子肮脏思想的人,而您穿着大体简朴的红燕尾服,却还是佩戴了一些贵重的首饰,比如您袖口上的红宝石,又或领口的蓝宝石……还有您手腕上的这表,应该是50万的新款吧,这一切说明您不仅不缺钱,而且还生活富裕——克雷伯格家族信奉‘胜者为王’的规则,从这看来,您一定不是一枚弃子。”
“综上,您估计是克雷伯格家族的小少爷,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先生。”
“很好,您有很敏锐的洞察力。”弗雷德里克微笑着鼓掌,这一次笑里带了一点敬佩,而没有鄙视的轻蔑了。
“简单的推测而已。”爱丽丝眨了眨眼,重新将视线转移到克雷伯格先生刚才抢走的蛋糕,粉色的奶油,白雪似的糖霜,甜美的樱桃散发着夏天晒满阳光的香气……
弗雷德里克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所看所想:“您应该就是爱丽丝•德罗斯小姐了吧?真是碰巧,昨日,我还与奥尔菲斯先生有所交易。可惜,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
“克雷伯格先生的意思是?”
“爱丽丝小姐对奥尔菲斯先生的看法如何?我听说,两位都拥有50%的对德罗斯家族的掌控权。”
爱丽丝屏息凝神,说句实话,对方喷的男士香水味道还真不错,可她忍住自己想多吸几口的冲动,冷静下来,思考对方的用意。
弗雷德里克见对方沉思犹如见了大敌一样的表情,继续道:“我听说过,两位都想吞并对方,毕竟,拥有德罗斯家族的完全掌控权,也算是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
“考虑合作吗?德罗斯小姐?”他挂着淡淡的微笑如海中的赛壬,一举一动几乎都能牵动少女的心弦,不过,这皮囊对爱丽丝来说没有什么诱人的地方,“我帮助您扳倒奥尔菲斯先生,让您成为德罗斯家族的第一位女主人。”
“……是吗?不好意思,先生,我对家族联姻并不感兴趣。”爱丽丝猜测对方的意图,她不知道对方想得到的报酬是什么,毕竟在贵族圈里,可没有善意的帮助,都是权力与金钱的交易。
谁知克雷伯格先生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我也对家族联姻没有兴趣。我们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您不缺金钱,不过,克雷伯格家族可是所谓政府家族,有了我的帮助,您不仅有金钱上的优势,还能获得政治领域上的帮助。”
“您与我相互帮助,我帮助您成为德罗斯家族的女主人,而未来,我又会是克雷伯格家族的家主。两古老家族强强联合,未来能有更好的合作。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说着,克雷伯格先生递上手上的蛋糕,像是一种想要签订契约的邀请。爱丽丝思考了半晌,看着那蛋糕,还是笑着重新转身去取了一块全新的纸杯蛋糕: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不喜欢依附于他人。不过我会仔细考虑考虑合作的,在奥尔菲斯先生还未越界之前,我并没有想把他吃掉的意思。”
“哦?小姐不担心夜长梦多?”
爱丽丝没有回头。
她的时间也不多啊……又能掌权多久呢?干掉了奥尔菲斯,她一死,那些旁系子弟又要为了那些金钱和权利争得死去活来。”
她的诞生,就是为了扶持新的继承者,而拼了命撕破荆棘的挣扎与反抗,也就只是想要在自己仅有的时间中获得牢笼之外的的自由……权利与地位?她感觉自己并不贪心,并不想将所有人踩进泥泞,她只是想要站在高位,坐在树枝上高声歌唱,让猎人的猎枪不敢指向她,让捕鸟人的尼龙网不敢洒下,让觊觎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的猛兽永远无法将她扑咬下来撕扯吞噬。
这也是她拿到50%的掌控权之后,依旧风平浪静,不愿与奥尔菲斯打响争斗的原因——她不想在权力与金钱的硝烟中穿梭。
她克隆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从小到大不知生过病多少次,药的苦味似乎都已经成为了记忆的习惯,看到药丸总会忍不住在口中生出那苦涩的味道。只有甜点的甜蜜才能掩盖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这也是她喜欢点心的原因之一。
自由快乐且平静的过完一生,才是她真正的心愿。她曾经也萌生过不想死,拼命活下去的想法,后来她又深知生命是不可逆的:她不能强行控制自己浑身那两亿的细胞,不能为那两亿的细胞续命,也不能凭自己的意愿强行逼迫那两亿的细胞生存下去。
就这样吧,不活出菟丝花的模样,活不出桃花的漫长,就坐那到了季节便会定时断头的山茶花,落进泥里,等待下一个轮回。
……
温迪•福特……一个被赶尽杀绝的名字。
她费了些心思,终于改了名,换了面,成功混进了这场贵族的宴会。
灯红酒绿,映照着她的脸。仇恨无法被忘却,只会在时间的长河中发酵。
手指死死捏着水果刀的刀把,将毕生的愤怒与不甘倾注其间。
回忆如同龟裂干燥的大地,无数裂痕破碎开来,无数画面呈现。强烈的恨意如猛兽,而她并不想用内心囚禁这猛兽。
目光搜寻,她终于找到了那白发的身影。
十字的符文,在深邃的眼眸中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