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该为她高兴的。”扶桑脑袋轻轻抵在离仑肩头,把脸埋进他的衣衫里,“可我还是难过,我没有朋友了。我们认识十几年了,现在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离仑没有说话,扶桑现在也不需要安慰,她只需要发泄,发泄出所有的难过和不安。
扶桑哭得累了才停下。
窗外天光微亮。
离仑:“我要走了。”
“那,”扶桑拽住他的袖子,“你还会来看我吗?”
“这个,拿着。”离仑递给她一枝槐树枝条,“想见我就摘下一片叶子扔出去……”
“你就会立马出现!”扶桑抢答。
离仑偏不随她心愿,“是有空才来。”
“不信,不听。”扶桑拿着槐树树枝,捂着耳朵装聋子。
“走了,”离仑一记脑瓜崩弹在她脑门,起身化作黑雾消失。
扶桑收好树枝,起身出门。
天气晴朗,是个好天气。
离仑几乎每日都来看她,不过从未在白日出现过,时不时地把傲因带上。
傲因也长大了不少,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离仑每次来都施法设下结界,外人看不出来。
他们四个人烹茶写字倒也过得畅快。
不过大多数时间是傲因和菱香在练字,她跟离仑坐在一边看。
“不对不对,”菱香自己都是半吊子,还热心地指导傲因,“笔拿错了,要这样拿。”
傲因也跟着她学,学得有模有样。
扶桑翻看着手里的话本子,“你说这话本里写的故事真有意思,人妖相恋,难得圆满。”
离仑把玩着酒杯,“人就是人,妖就是妖,道不同,是无法和平共处的。故事里的白素贞不也未曾伤人,还不是被法海喊打喊杀,最终被囚于雷峰塔下,结局凄凉。”
“这话不对,人和妖怎么就不能和平共处了?”扶桑不赞同。
离仑眼神一沉,“凡人心思黑暗,视妖如同草芥,这人间对妖喊打喊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扶桑颔首,“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善恶本就共存的,就像这棋子一样,不也分为一黑一白吗?凡人万万千,有坏人就有好人,有视妖如草芥之人,就有视妖为朋友之人。
怎可以偏概全?一杆子打死?是你看得太少了,才有这种想法。”
离仑看着她拿着棋子举例,不禁觉得好笑,“你都没怎么出过门,你瞧的人和妖就多了?”
“我是不怎么出门,不代表我没有判断力。”扶桑撑起身子,缓缓凑近他,“不如咱俩赌一把。”
“赌什么?”离仑。
扶桑:“就赌人间有没有好人。”
“怎么赌?”
“现在这个时辰,夜市正热闹,人间百态,看过才可断言。”扶桑信誓旦旦,“如果我输了,任由你差遣,如果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了。”
“一言为定,”离仑一挥袖子,两人消失在房里。
菱香见状有些担心,傲因拦住她,“别担心,大人会保护好小姐的,我们继续。”
菱香:“那好吧。”
离仑带着扶桑来到夜市。
准确来说是带她到屋顶坐着,看底下人来人往。
摊贩的叫卖声不断。
“人间嘈杂,有什么好看的。”离仑很不喜欢这样闹腾的环境。
扶桑:“这叫热闹。”
说着,她颤颤巍巍地沿着屋顶坐下,试探性往底下看,有后怕地缩回身子,更靠近一点离仑。
离仑眼含笑意。
胆小鬼。
街边酒馆,小二赶出一个醉鬼。一把将他踹倒在地,“老不死的,没钱来买什么酒?”
“爹,我们回去吧。”女儿拉着他,不愿他再买醉。
谁料醉鬼反手将他卖进青楼换了酒钱。
“你瞧,”离仑冷哼,一幅果然如此的样子。
不一会,一对爷孙俩到馄饨摊前卖馄饨,一碗馄饨两个人分,倒也津津有味。
爷孙俩相携而去,笑声不断。
三个时辰过去。
好坏参半,无人获胜。
扶桑摆摆手,“好了,回去吧。”
“没有分出胜负,”离仑不走。
扶桑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赢你才出来的,只是想让你明白,人之好坏不可一概而论,需得用心感受,如今你已经看见了善恶皆存在于人间,就可以了。其他的,我相信你心中自有定夺。”
离仑望进她的眼睛里,天边烟花绚烂,他也觉得不及眼前人笑颜如花来得耀眼夺目。
人群中,赵远舟远远察觉到了离仑的气息,定睛一看,只来得及看见扶桑的侧脸。
沈扶桑?
扶桑回去之后,照常过日子。
丞相府却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辑妖司卓翼宸。
“辑妖司办案,沈小姐,我们怀疑你与恶妖有关,请同我们回去一趟,查明真相。”
“小姐。”菱香担忧。
扶桑拍拍她的手安抚,“无妨,我去去就回。”
卓翼宸按照规矩,给她套上锁链,关进地牢。
文潇端坐在对面,赵远舟坐在她身边。
文潇发问,“沈姑娘可认识离仑?”
扶桑眸光一动,淡笑,“不认识,这是哪位?与我何干?”
“大妖离仑,之前水鬼抢亲案,木偶杀人案,瘟疫案的罪魁祸首。”卓翼宸咬牙切齿 ,恨不能将他咬碎。
“听说过,不过我听说这些案子的凶手是冉遗,乘黄和青耕啊?怎么又扯到了这位离仑?”扶桑压下心头惊骇,面色如常。
“都是离仑在背后蛊惑他们犯下罪行。”卓翼宸不由自主地被她牵着鼻子走。
扶桑适时露出疑惑,“蛊惑?卓大人这话说得好奇怪。不也要他们心存歹意,才会被人蛊惑吗?怎么听你这么说,倒是一人之过了?”
卓翼宸一时语塞。
赵远舟笑道:“沈小姐心思玲珑,舌灿莲花,可别欺负我们小卓大人,他可不经逗。”
“赵公子过誉了,我只是有些疑惑请教罢了。”扶桑回答得滴水不漏。
赵远舟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可是,我闻到了你身上有属于离仑的气息。”
扶桑轻笑一声,柔声细语,“赵公子说什么笑呢?闻到?我怎么闻不到?辑妖司办案已经不讲究证据,改用鼻子闻了吗?”
赵远舟被她这笑容一晃,竟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