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漾站在衣帽间前，第三次更换着装。沙龙邀请函上只写着"商务休闲"，这种模糊的定义比明确规定更令人头疼。最终她选了一件深绿色丝质衬衫和黑色高腰西装裤——正式到不会失礼，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性感。
许清漾别傻了，他只是欣赏你的专业能力。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却还是多喷了一下柑橘调的香水。
林七夜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这次他开了辆低调的银色轿车。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露出一小段锁骨。许清漾注意到他的头发比初次见面时长了些，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垂下来，软化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林七夜紧张？
林七夜瞥了一眼她紧握相机带的手指。
许清漾松开手
许清漾有点。Maria Chen真的会来吗？
林七夜已经在路上了，她的最新策展画册，至少了解一下她的风格。
他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
许清漾翻开画册，立刻被一组黑白人像吸引——每张面孔都被切割成几何图形，却又奇异地保留了人物的神韵。
林七夜她喜欢解构与重组，你的地下铁系列其实也有这种特质，只是更隐蔽。
车驶入城郊一处僻静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三层建筑前。透过落地玻璃，能看到里面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位宾客，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林七夜记住
下车前林七夜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林七夜这里每个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别被他们的头衔吓到。你的作品足够好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许清漾感到一股安定的力量从那触碰处传来。
一进门，许清漾就认出了几位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艺术界重量级人物。她下意识地寻找Maria Chen的身影，却被一位侍者引向了饮品区。
林七夜别东张西望，像只迷路的小鹿
林七夜在她耳边低语，递给她一杯气泡水
林七夜先适应环境，Maria会主动找你的
果然，不到半小时，一位身材娇小的亚裔女性走到许清漾身边。她穿着夸张的红色西装，头发剪成利落的男孩式样，眼睛却出奇地大而明亮。
"你就是七夜说的那个女孩？"Maria Chen直接问道，口音是美国西海岸特有的随意，"给我看看你的作品。"
许清漾庆幸自己带了那台徕卡，里面存着她最新的样片。Maria快速滑动屏幕，在几张照片前稍作停留，最后停在一张地铁通道的构图上——一位老人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卖艺，背后是匆匆而过的人流。
"这张，"Maria指着照片，"构图不错，但为什么选择这么高的对比度？"
许清漾为了强调孤独感，高光区代表现代都市的繁华，阴影里是被遗忘的个体。
Maria挑眉："老套的解释。七夜说你很有想法，就这点水平？"
许清漾感到血液涌上脸颊。她深吸一口气
许清漾不，高对比度是为了制造视觉暴力。
许清漾现代社会对边缘群体的忽视本身就是一种暴力，我想让观者无法舒适地欣赏这张照片，就像我们无法舒适地面对城市中的这些存在。
一阵沉默。Maria突然大笑："好！这才像话。"她掏出一张名片塞进许清漾口袋，"下个月来我工作室，带全系列。巴黎摄影节有个单元很适合你。"
许清漾还没来得及道谢，Maria已经转身走向另一位客人。她环顾四周想找林七夜分享这个消息，却发现他站在房间另一端，正与一位白发老者交谈。即使隔着人群，她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紧绷感——肩膀线条比平时更僵硬，下颌微微收紧。
"许小姐？"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转身看到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我是《艺术评论》的周志远，很欣赏你的城市系列。"
许清漾礼貌地微笑
许清漾谢谢，周先生
"不过我认为你的技术有余，思想不足。"周志远啜饮着香槟，"特别是后期处理，太保守了。当代摄影应该更具破坏性，你说呢？"
许清漾握紧酒杯
许清漾破坏本身不是目的，周先生。我认为...
"年轻人总是太在意'美'。"周志远打断她，"真正的艺术应该让人不适，甚至痛苦。"
一个冷冽的声音插入对话
林七夜按照您的标准，医院里的X光片应该是最高艺术形式了？
林七夜不知何时出现在许清漾身侧，他的手轻轻搭在她后腰，是个微妙的保护性姿态。
"林总监。"周志远的表情立刻变得谨慎，"我只是在和许小姐探讨..."
林七夜探讨需要双方参与，而不是单方面说教
林七夜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个人都转过头来
林七夜另外，许小姐的地下铁系列刚被Maria Chen选中参加巴黎摄影节。我想她的“思想”应该足够引起国际策展人的兴趣？
周志远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许清漾长舒一口气
许清漾谢谢，不过你没必要...
林七夜有必要
林七夜打断她，目光仍然追随着周志远离去的背影
林七夜这种人专挑新人下手，用贬低换取顺从。你应付得很好，但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许清漾怔住了。这是林七夜第一次如此明显地表现出占有欲。没等她回应，一位侍者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林七夜皱眉
林七夜我得离开十分钟，老爷子找。别乱跑
他口中的"老爷子"显然是刚才那位白发老者。许清漾点点头，目送他消失在二楼楼梯口。
接下来的时间，许清漾被几位业内人士围住，讨论她的作品和巴黎摄影节的事宜。她时不时瞥向楼梯方向，林七夜却迟迟没有回来。
沙龙接近尾声时，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宾客们纷纷叫车离开，许清漾站在门廊下等林七夜。半小时后，他终于出现，脸色比离开时更加阴沉。
林七夜抱歉
他简短地说，从门边拿起一把黑伞
林七夜车在侧门，我们得走一段
雨比想象中更大。林七夜撑开伞，示意许清漾靠近。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肩膀相贴，在雨中快步走向停车场。许清漾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的雪松气息，感受到他刻意放慢的步伐以免她跟不上。
许清漾你和老爷子吵架了？
许清漾试探地问
林七夜例行公事。他对我最近的工作选择有意见
林七夜的肩膀微微绷紧
许清漾什么选择？
林七夜你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雨幕中，伞下的空间突然变得无比私密。许清漾抬头看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近乎黑色，里面翻滚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许清漾我？
许清漾心跳加速。
林七夜他认为我过于关注一个“没经过市场验证的新人”但事实是，我根本无法控制这种关注。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大到许清漾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七夜从第一次看到你的作品，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
林七夜继续说，声音几乎是痛苦的
林七夜但我没预料到这种吸引力会...超出专业范畴
许清漾感到一阵眩晕。这不可能是在发生——林七夜，那个以冷漠著称的"魔鬼总监"，正在雨中向她表白？
林七夜你可以拒绝
见她沉默，林七夜后退半步
林七夜我们可以假装这没发生过，继续...
许清漾踮起脚尖，吻了他。
这个动作完全出于本能。她的唇轻轻贴上他的，一触即离，却足以切断所有退路。林七夜僵住了，伞从手中滑落，雨水瞬间打湿了两人。
林七夜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许清漾我不想假装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许清漾但我有个问题
林七夜伸手拂去她脸上的雨水
林七夜问
许清漾如果...如果我们真的...你会公开吗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两人之间。林七夜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的热度渐渐冷却
林七夜公开...关系？
许清漾就是...别人会知道我们在一起吗？
许清漾努力使声音保持平稳
雨继续下着，沉默蔓延。最终林七夜深吸一口气
林七夜我...更希望暂时保持低调。我的家庭背景复杂，媒体关注度很高。
林七夜一旦公开，你会立刻成为八卦焦点，而不是以摄影师的身份被认可
许清漾感到一丝失落，但她理解这个理由
许清漾所以，秘密恋爱？
林七夜直到你在业界站稳脚跟
林七夜捡起伞，重新为两人遮雨
林七夜那时再公开，媒体会更关注你的作品而非我们的关系。你理解吗？
许清漾点点头。她确实理解——某种程度上。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这真的是为了保护她的职业声誉，还是林七夜不愿让一段关系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许清漾我理解
最终她说，伸手握住林七夜空着的那只手
许清漾我们可以慢慢来
林七夜的表情瞬间舒展，他紧紧回握她的手
林七夜谢谢
这个简单的词里包含着太多情绪。
回程的车里，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与来时完全不同。林七夜不时用余光看向许清漾，而她假装望着窗外，实则通过玻璃反射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车停在许清漾公寓楼下时，雨已经小了。林七夜关掉引擎，转向她
林七夜我可以上去吗？就一会儿
许清漾的心跳漏了一拍
许清漾好
电梯里，两人站得很近却不敢触碰，仿佛一旦接触就会引发某种连锁反应。进门后，许清漾刚放下包，林七夜就从背后抱住了她。他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林七夜我今天一直想这么做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许清漾从未听过的柔软
许清漾转身面对他，双手捧住他的脸
许清漾哪部分？这部分？
她轻吻他的嘴角
林七夜这部分
林七夜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技和本人一样——精准、克制却又充满掌控力。许清漾很快迷失在这种矛盾的感觉中，当她回过神时，已经被压在门板上，林七夜的手插进她的发间，另一只手紧扣她的腰。
许清漾等等
她微微推开他
许清漾我们需要谈谈...界限
林七夜立刻后退一步，呼吸仍然不稳
林七夜你说
许清漾如果我们决定尝试这个...关系
林七夜思考片刻
林七夜公共场合保持专业关系。可以告诉最亲密的朋友，但要他们保证不扩散
林七夜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这影响你的职业决策。你参加Maria的展览是因为你值得，不是因为我
许清漾点头
许清漾同样的规则适用于你
林七夜成交
林七夜微笑，那是许清漾见过的他最真实的一个笑容
林七夜现在，我能再吻你吗？摄影师小姐
许清漾的回答是拉下他的衣领，主动吻了上去。在这个雨声渐消的夜晚，他们开始书写一段无人知晓的恋情，就像那些被小心保存在暗房中的底片——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影，却蕴含着最真实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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