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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的死寂被林七夜指间一枚无声碎裂的传讯符打破。粉末自他指尖簌簌落下，未及地面便湮灭成虚无。

几乎同时，基地内部权限最高的指令通道被强制激活，冰冷的电子音同时在许清漾个人终端和安卿鱼的主控光屏上响起，不容置疑：

【命令编码零柒。目标：许清漾。立即至神殿述职。重复，立即。】

安卿鱼操作光屏的手指一顿，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他几乎立刻抬手，指尖就要落在否决指令的虚拟按键上——最高研究院拥有部分权限，足以在一定条件下抗辩这种直接调令。

“学长。”

许清漾的声音很平静。她已经站起身，随手将安卿鱼那件外套搭在椅背上，动作不见丝毫滞涩。

安卿鱼看向她，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清漾，指令来源异常，优先级被非法提升。我可以——”

“我知道。”许清漾打断他，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旁边放着的一件素净的研究员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仔细理好衣领，“他等不及了。”

她抬眼看安卿鱼，眼神清亮，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冷光。“总要走这一趟。有些话，该说清楚。”

安卿鱼沉默地看了她两秒，终是放下了手。“小心。他的状态……不稳定。”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弦’理论对高位格能量有扰动效应，他可能因此受到了影响。”

许清漾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不是正好？”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实验室出口。自动门无声滑开，又在她身后闭合，将安卿鱼凝重的目光隔绝在内。

通往神殿的路，许清漾很熟。曾经，她用尽所有力气奔跑，只为能远远望一眼那至高之处的光辉。如今，她一步一步走得平稳，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清晰回响，两侧冰冷的神纹壁刻向她压来，却再也无法让她感到丝毫窒息。

神殿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洞开，比以往更加沉滞，仿佛某种巨兽不情愿张开的口。

内部的光线晦暗不明，只有神座周围流淌着稀薄的、仿佛电力不足般的金色光晕。林七夜就坐在那一片黯淡的光晕中心，身影依旧挺拔，却无端透出一种绷紧的、濒临某种极限的压抑感。

他看着她走进来，一步步走入神殿的巨大空间，走到他神座之下。没有跪伏，没有敬畏，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性躬身都没有。她就那样站着，微微仰头看他，目光平静得像在看一座冰冷的雕塑。

这种注视，比任何冒犯都更刺痛林七夜。

他未立刻发作。神殿内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涌向殿中那抹看似单薄的身影，试图迫使她屈服，让她重新想起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然而，那足以令高阶神眷者骨骼作响的威压，触及许清漾周身尺余时，便如同撞上一堵无形之墙，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力量，只是站在那里，自身的存在，就已悄然改写了她所处区域的规则。

林七夜扣着扶手的手指，指节泛起青白色。他体内神力那诡异的凝滞感，在她踏入神殿后，变得更加明显了。

“你，可知罪。”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试图维持却摇摇欲坠的威严。

许清漾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没听到这句质问，反而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林大人最近引动神力时，是否感到运转不畅？仿佛……法则本身，在抗拒你？”

林七夜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寒！神殿四壁的阴影疯狂扭动起来！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甚至可能……就是她造成的！

“是你做的手脚？”他的声音里终于透出压抑不住的冰冷杀意，神座上黯淡的金芒剧烈闪烁起来，明灭不定，映得他脸色有些骇人。

许清漾却摇了摇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探究式的平和，如同在学术讨论：“不是我。是知识本身。”

“知识？”林七夜嗤笑，杀意混合着极致的荒谬感，“你以为掌握了一点旁门左道，就能动摇神基？”

“旁门左道？”许清漾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抬起右手。

没有惊人的能量爆发，没有璀璨的光效。

只有她的指尖，一点莹白微光亮起。随即，无数细密繁复到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法则符文自那微光中流淌而出，并非攻击，只是在她指尖环绕、生灭、重组。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无声地修改着周围极小范围内的一切基础规则。

空气的密度、光线的折射、能量的传导方式、甚至时间的流速……都在发生着极其细微却确实存在的改变。

林七夜瞳孔猛地收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神力在这片被修改的规则领域内，运转得更加艰涩、迟滞！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沉重枷锁！

这不是攻击。

这是……降维般的展示。

“这是安卿鱼学长发现的‘弦宇宙’底层编码，我不过是在他的基础上，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解析和应用。”许清漾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它无关神力强弱，只关乎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当你理解了，你便能……重定义它。”

她指尖微光散去，周遭异常的规则波动平复。但那种令人无力的凝滞感，却已深深刻入林七夜的感知。

“你所谓的神基，林大人，”她看着他，目光清晰如同最锋利的冰片，直刺他摇摇欲坠的骄傲，“建立在旧日的法则之上。而现在，新的法则正在诞生。”

她微微偏头，像是在审视一个跟不上时代的旧日遗物。

“看来，不是我在动摇它。”

“是它本身，正在……淘汰你。”

“闭嘴！”

林七夜猛地从神座上站起！周身压抑的金芒轰然爆开，如同失控的太阳，将整个神殿映得一片惨白！恐怖的神威疯狂碾压向许清漾！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威压，而是真正携带着毁灭意志的神力冲击！

他无法容忍！无法容忍被她如此审判！无法容忍她那句“淘汰”！

然而——

那足以摧毁一个小型位面的恐怖力量，在汹涌至许清漾面前时，竟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无质、却又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

并非硬碰硬的对抗。

而是更令人绝望的……无效化。

澎湃的神力洪流，在触及她身前那片被新法则悄然修改过的领域时，其内部的基础结构仿佛瞬间被解析、拆散、重组，化作无数温顺无害的基本粒子，悄无声息地湮灭、流散。

如同滚烫的烙铁，坠入了绝对零度的深寒之地，连一丝蒸汽都无法升起。

许清漾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吹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那一片刺目的金芒中，因力量失控的反噬和极致的震惊愤怒，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甚至身形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那不再是神祇的震怒。

那是……败象。

林七夜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再看站在下方毫发无伤、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的许清漾。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顺着他的脊椎急速攀升。

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许清漾迎着他震骇的目光，终于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却仿佛瞬间跨过了无尽的光年，跨过了神与凡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站在他曾以为她永远不配踏足的神座高台之下，微微仰头，目光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悲悯的……淡漠。

“看来，”她轻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最终的判词，敲打在死寂的神殿中，也敲打在他骤然死寂的神魂之上。

“现在需要仰望的人，”

“是你了，林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