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高一开学那天的阳光，像一大桶滚烫的金粉，不管不顾地泼洒下来，把崭新的教学楼外墙都晒得微微发白，蒸腾起一股新鲜油漆和尘土混合的、属于新起点的独特气味。

许青棠怀里抱着刚领到的一摞崭新教材，硬邦邦的书角硌在手臂上，有点疼。

视线艰难地越过摇摇晃晃的书山，努力辨认着教学楼入口上方悬挂的巨大横幅——“热烈欢迎新同学！”。

空气里浮动着喧嚣，陌生面孔穿梭来往，带着对未知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忽然，一个低沉带笑的嗓音毫无征兆地撞进耳朵：

刘耀文.“同学，看路啊。”

下一秒，视线猛地一矮，伴随着书本沉闷的落地声和纸张“哗啦”散开的噪音。许青棠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坐倒在地。

混乱的视野里，闯入一双沾着灰绿色草屑的白色球鞋。目光仓促上移，掠过包裹在宽松运动裤里的笔直长腿，撞上一双微微眯起、带着点玩味笑意的眼睛。汗湿的额发下，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手里还抓着一个沾了灰尘的篮球。

刘耀文.“啧，”

他下巴朝地上散落一地的课本扬了扬，那调侃的调子像根羽毛，挠得人耳朵发痒。

刘耀文.“碰瓷啊？”

血液“嗡”地一下全涌到脸上，烧得厉害。许青棠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蹲下去，顾不上膝盖蹭到粗糙的水泥地，只想赶紧把那些散落的新书捡起来，逃离这尴尬的境地。新书的油墨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钻进鼻腔。

许青棠.“对不起对不起……”

许青棠一边胡乱地道歉，一边胡乱地拢着书页。

头顶传来一声轻哼，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他倒也没走，反而也蹲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三两下就把几本压在最下面的书利落地抽了出来，随意地拍了拍书脊上的灰。他动作很快，几下就把散乱的书本摞成整齐的一沓，然后不容拒绝地塞回我怀里。

许青棠.“谢…谢谢。”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许青棠抱着失而复得的书，像抱着个烫手山芋，只想赶紧溜走。

刘耀文.“高一二班？”

他目光扫过我臂弯里最上面那本崭新的语文书扉页，那上面有我匆忙写下的班级和名字——许青棠。

许青棠.“嗯。”

许青棠点点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阳光刺眼，他额角有汗珠滚落，沿着清晰的轮廓滑到下颌，莫名带着一种锐利的朝气。

刘耀文.“巧了，”

他单手转着那个篮球，动作流畅得晃眼。

刘耀文.“我也是。刘耀文。”

他报上名字，目光在许青棠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嘴角那点玩味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刘耀文.“以后走路，看着点。”

说完，他不再看我，拍着球，径直绕过我身边，走向教学楼深处。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和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与阳光的气息，短暂地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然后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