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时分，林绾绾先醒了过来。
宿醉带来的微眩感袭来，她按了按额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锦被盖得严实。
昨夜记忆零星浮现，对饮、夜谈、还有……自己似乎靠在了玱玹身上。
她微微侧头，便看到玱玹竟和衣靠坐在榻下的地毯上，头歪向一侧，呼吸均匀，显然还未醒。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拿过另一床锦被，小心翼翼地俯身，想为他盖上。
就在被子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刹那，玱玹眼睫微颤，倏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距离极近，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林绾绾动作一僵，玱玹的目光初时还带着刚醒的迷蒙，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
深邃眼底有什么情绪快速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醒了？”林绾绾率先直起身，若无其事地将被子递过去，“怎么睡在这儿？地上凉。”
玱玹接过被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一如昨夜触碰酒杯时的微暖。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嗓音带着刚醒的低哑“无妨。你昨夜醉得厉害。”
“彼此彼此。”林绾绾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递给他。
玱玹接过，老桑听到里面有动静，特意锦鲤回禀了小夭的事情，然后下去给你准备梳洗的水。
“青丘……涂山璟。”
林绾绾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啜饮一口，“感情的事，旁人终究插不上手。
小夭自有她的缘法，也该她去经历。”
玱玹看向她，目光深沉“那你呢？”
林绾绾执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唇角弯起一贯的、带着几分慵懒和疏离的弧度“我？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她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仿佛昨夜那个靠在他肩头、言语间流露出脆弱和依赖的人只是幻觉。
玱玹凝视她片刻，终是没再追问，只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好。”
黄粱一梦的效果让两味舅舅尝到了帝王的滋味的美妙，竟然有起兵造反的念头。
只不过还没有付出行动就已经被终身监禁。
玱玹也就成为了继承西炎王的人选，从此做事情不用束手束脚的。
外爷也在三年后让位给玱玹，玱玹励精图治，也依旧是跟中原氏族联姻了，唯独忽略辰荣府想要把女儿嫁入的心。
当然尽管玱玹没有娶，可小夭去嫁给了丰隆算是巩固了这层关系。
小夭经过涂山璟的创伤之后成长很快，人也娴静下来，当然有时候还是会胡闹，只是少了。
小夭出嫁的时候，林绾绾曾问过她是否真心愿意嫁，而她只说是各取所需。
林绾绾便明白了，小夭可以做好辰荣府的女主人，丰隆也会敬重她，但他们终究也只会做一对在外人看起来相敬如宾的夫妻。
丰隆来迎亲，林绾绾将小夭的手交给他，“帮我照顾好小夭。”
“一定会的。”丰隆看着林绾绾的眼神依旧还如当年一般，是不掺杂任何的利益的清澈。
送嫁队伍启程时，玱玹站在城楼上，身侧只留了林绾绾一个位置。
风卷着他的衣角，他望着远处渐渐缩小的红影，声音比寻常更低沉些“她选了条最稳妥的路。”
“是啊，那个清水镇的小夭一去不复返了。”林绾绾看着队伍远去。
“那你呢，会离开吗？”玱玹看向他。
“如今你的大夜已经完成，入主中原也只有一个障碍了。”
“我知道你跟相柳是朋友，在战场上若他愿意归降，我不会伤害他，可若不愿……”玱玹没说完，但是林绾绾已经知道结果了。
相柳死，防风邶生，他们还是能在一块，有一个未来就足够了。
林绾绾点头，“我明白。”
林绾绾的指尖轻轻蹭过城墙的青砖，冰凉触感让她眼底的情绪更显沉静，“战场之上，从来没有私交可言。
他若选了与你为敌，便是选了自己的路，我不会拦，也拦不住。”
玱玹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鬓边被风吹起的碎发上，喉结微滚“你既清楚，为何前些日子还悄悄派人送去伤药？”
他早已知晓她私下接济相柳残部的事，却始终没点破。
他懂她的底线，也敬她这份不掺利益的情谊。
林绾绾闻言轻笑，转头看他时，眼底那层惯有的疏离淡了些，多了几分坦荡“送药是念着从前在清水镇，他曾帮过我和小夭。
可真到了两军对垒，我不会站在你对立面。”
她顿了顿，指尖指向城下绵延的街巷，“你要的是天下安稳，我要的不过是守住身边人。
如今小夭有丰隆护着，我留在你这里，才算守住了最后一点念想。”
这话落进玱玹耳中，像颗石子投进深潭，漾开圈圈涟漪。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深夜，她靠在他肩头说“若能一直这样安稳就好了”。
那时他还不懂，她要的安稳从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有人能容她保留这份“念旧”的柔软。
后来决战那日，相柳终究没归降，带着残部战死在赤水之滨。
林绾绾没去战场，只是在偏院煮了一壶茶，从日出等到日落。
直到玱玹一身戎装归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味，她地上一杯热茶。
……
阿念还是嫁给玱玹，这姑娘太执着，可她经过了家伙大战，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她爱玱玹，也爱那片养育了她的土地。
为了国家出站，真正活成西炎王姬大将军那般，成为了皓翎王姬大将军。
只是到底天下大同是趋势，父王也是看得清楚，两国休战，并为一家。
从此玱玹真正成为了中原的主人。
童年防风氏上书提防风邶求娶，外爷问过她的意见，她没有。
但是玱玹有，那压抑的情感就像是被巨石压了多年的藤蔓，一旦寻到缝隙，便疯了般往外钻。
玱玹看着外爷递来的奏折，指尖将纸页边缘捏出深深的折痕，面上却依旧是帝王的沉稳“防风氏所求，朕不准。”
他看着玱玹，岂不知他对绾绾的情感，可是他们的身份终究不能在一块。
林绾绾还是嫁给防风邶了，林绾绾也不知外爷是怎么说服玱玹的，可所有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便不多想了。
小夭和丰隆虽然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但为了赤水氏，他们也同样孕育了后代，因为这个孩子两人都关系倒是越发的融洽。
隐隐有蜜里调情的感觉，林绾绾觉得或许是因为两人相处够久，感受到了对方的好，彼此也见证了最狼狈的时候。
所以两颗心也就逐渐靠近了，否则又如何会有孩子降生。
林绾绾也生下一儿一女后离开了。
留下的是躯壳，但防风邶依旧还如当年一般对她。
只是心里明白，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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