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有些伤痕留下远比治好更牵动人心。
——叶九漓
玄夜看着手里的玉牌，有些微愣。
他的指尖在上面轻轻抚过。
玉质细腻，边缘刻着细密的防寒符文，中间是适合木系灵植修炼的基础心法。
确实如她所言，简单，却正合他如今“低微小花妖”的身份。
他垂下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玩味。
她心软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但是他心里也有了其他的感觉。
看来这位以冷硬著称的雪神，内里并非全然坚冰。
那他自然也要加把劲。
“多谢仙子恩赐。”他对着林绾绾离去的方向。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未走远的她听见，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受宠若惊。
他将玉牌小心地贴身收好，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接下来的时日，玄夜修炼得“异常刻苦”。
他时常坐在那株凝霜花旁，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符合他“身份”的微弱灵光。
偶尔会“不经意”地让路过的仙侍看到他被冻得脸色发白、却仍坚持运转心法的模样。
消息自然会传到林绾绾耳中。
某日，玄夜正“专心”修炼，一股精纯柔和的寒意悄然笼罩了他。
这寒意并不刺骨，反而中和了雪神殿固有的凛冽，让他周身的压力一轻。
他适时地睁开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惊讶，抬头便看见林绾绾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收回施法的手。
“心法不是这般死练的。”她声音依旧冷淡，“雪神殿的冷，源于天地规则，对抗不如引导。
将寒气视为水流，引导其绕行灵脉，而非硬碰硬。”
这已算是难得的指点。
玄夜立刻起身，恭谨行礼“玄夜愚钝，谢仙子指点。”
他依言尝试，操控着自身伪装出的木系灵力争做出笨拙引导寒流的模样，果然显得不再那么吃力。
自那日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缓和了许多。
玄夜依旧每日打理凝霜花，偶尔“偶遇”时，林绾绾虽仍不多话，却不再完全无视。
有时玄夜壮着胆子请教一些修炼上的浅显问题，她也会简洁地回答一二。
玄夜的“讨好”也升级了。
他不再仅限于送花，有时会“笨手笨脚”地学着烹煮雪神殿特有的暖身灵茶。
第一次弄得满手水泡，却还是将那一壶味道只能说勉强的茶汤捧到林绾绾面前。
林绾绾看着他被烫得发红的手指，蹙眉接过，只抿了一口便放下。
“难喝。”她评价道，却对身旁的仙侍灵芝吩咐，“去取些冰肌膏来。”
灵芝应声而去，眼中却带着了然的笑意。
玄夜低着头，嘴角在无人看见处，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林绾绾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他为了七曜神玉而做出的牺牲。
而她也乐得享受他所做的这一切，但心依旧岿然不动。
玄夜指尖的烫伤在冰肌膏的滋养下很快愈合，只留下浅浅的红痕，却成了他与林绾绾之间新的默契。
此后他烹煮灵茶的手艺日渐精进，从最初的苦涩难咽，到后来能煮出带着凝霜花清冽香气的暖茶。
林绾绾也从只抿一口，变成会捧着茶盏，在窗边静立片刻。
这日玄夜照旧在殿外打理凝霜花，却见林绾绾一袭白衣立于廊下，手中握着一枚莹白的玉佩。
他心中微动，面上仍维持着恭顺，垂首静待吩咐。
“明日是下界霜降，人间有采霜露煮茶的习俗。”
林绾绾声音清淡，指尖摩挲着玉佩边缘，“你随我去一趟。”
玄夜抬眸时，恰好撞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那抹神色让他心头微痒，却还是低眉应道“遵仙子之命。”
次日下界，霜气弥漫的山林间，林绾绾广袖轻挥，便有晶莹的霜露落入玉盏。
玄夜在旁静静看着，见她专注时睫毛覆着一层薄霜，竟比殿中凝霜花更显清冷动人。
待玉盏盛满，林绾绾却未立刻离去，反而看向他“你曾说，你家乡的灵植，需霜露滋养？”
玄夜心中一凛，知晓她是在试探，却仍顺着话头笑道“仙子记性真好。
只是家乡早已覆灭，如今只剩些模糊记忆了。”他刻意放软了语气，添了几分怅然，果见林绾绾眉峰微蹙。
沉默片刻后，将手中玉盏递来“这霜露含天地灵气，或对你修炼有助。”
玄夜接过玉盏时，指尖不慎触到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怔。
他迅速收回手，垂首谢恩，掩去眸中得逞的笑意。
他分明看见，林绾绾收回的手，在袖中悄悄蜷了蜷。
玄夜敛下眼，压下眼中的情绪。
“仙……绾寒，我可以这么称呼吗？”玄夜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这样……也好。”林绾绾停顿了一下，别开头去。
玄夜笑着“还请绾寒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嗯。”林绾绾嗯了一声，也没有转头看他。
玄夜的身影很快消失，林绾绾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不管他要做什么，总归是要给他发挥的空间。
玄夜在一个做糖人的小铺子面前留下来，给了十个铜板，让他做一个绾寒。
至于哪里来的肖像，只是仅凭他口述的而已。
当惟妙惟肖的绾寒出现在他眼中的时候，玄夜才恍然发觉自己对绾寒竟然这么注意。
但他心里固执的认为这不过就是他窃取七曜神玉的手段，算不得真。
当他举着那个晶莹剔透的“小绾寒”快步走回时，林绾绾正望着远处凝结在枯枝上的冰凌出神。
霜降时节的阳光淡薄，勾勒着她清冷的侧影，仿佛她随时会化作这山间的一缕寒雾，消散而去。
玄夜脚步顿了顿，随即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献宝般雀跃的笑容，走到她面前。
“绾寒，你看。”他将手中举着的糖人递过去。
那糖人做成的“小绾寒”栩栩如生，眉眼清冷。
甚至连她惯常微蹙的眉尖和清瘦的身形都捕捉到了几分神韵，在稀薄的阳光下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泽。
林绾绾的目光落在糖人上，微微一滞。她似乎想说什么，唇角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淡淡道“凡俗之物，有何好看。”
语气依旧平淡，但视线却并未立刻移开。
玄夜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依旧笑着，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真诚“我瞧着像你，就……就忍不住买了。
仙子莫怪。”他将糖人又往前送了送，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
林绾绾终于抬眼看他，眸光清凌凌的，像是能看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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