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低笑一声,终是退开半步,留给她呼吸的余地,但那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
绾寒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愿露怯,只淡淡道“既给了你,自然会知晓。时辰不早,明日还要启程,早些歇息吧。”
说完,她便转身步入雪寒殿,殿门无声合拢,将那道灼热的视线隔绝在外。
“绾绾,你想掌控这局棋的走向么?”他低语,眸中血色一闪而逝,“可惜,执棋的人,从来不止一个。
而掉入陷阱的也不止你一个。”
次日,两人一同前往边境。正如绾寒所言,修罗族的骚扰规模不大,但频率颇高,战术刁钻,意在疲敌。
绾寒身为上神,坐镇中军,指挥若定。
没办法她现在可不是她,而是绾寒上神,一个兵戈不强的人,所以只能用脑子了。
而玄夜自然自然是跟在她身边,也没怎么上战场。
但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她对战场瞬息万变很是了如指掌,甚至有一些战术他也是第一次听闻。
她给自己的带来的总是有不同面,神秘而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所以才那么让他痴迷。
这是他给自己找到借口。
他把茶水放在她手边,“看来凝渊是排不上用场了。”
“想上战场?”林绾绾茶杯抿了一口。
玄夜看着他,如果自己不去怎么印证他想的,他就是想看看遇到危险的时候林绾绾会怎么做。
玄夜垂眸一笑,指尖轻轻划过茶杯边缘,“总不好一直做个闲人,让你独自操劳。”
他抬眼时,眸中漾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一丝跃跃欲试,“下次小规模冲突,让我带一队人去探探虚实可好?
总得有人近前观察,才能更清楚他们的路数。”
绾寒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沙盘图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她知他心思绝非表面这般简单,但此提议合乎情理,无可反驳。
她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可。但务必谨慎,以探查为主,不可恋战。”
“遵命。”玄夜唇角弯起,笑意浅浅,却如春冰初融。
三日后,机会来临。
一队修罗斥候出现在东北方百里处的裂谷。
玄夜点了一小队精锐,奉命出击。
绾寒坐镇中军帐内,面前水镜映出远方模糊的战况。
起初一切顺利,玄夜带领的小队行动迅捷,战术巧妙,很快对修罗斥候形成了压制。
然而,就在修罗族看似要溃败之际,异变陡生!
裂谷深处,一股强大而隐蔽的气息猛然爆发,竟是修罗族的一名悍将埋伏于此!
他看到玄夜的身影,与他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配合尊主,当然要打,而且要打得艰难。
玄夜从头上拔下凝渊,凝渊簪在玄夜指间旋过,灵光骤起时已化作青锋长剑。
当然如同他所说的拿不拿,到底有凝渊在可以撑着一会,却不长久。
他灵力太低微了。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修罗悍将的骨刀擦着肩头劈过。
水镜中景象骤然模糊,一股阴寒诡谲的气息穿透水镜,直逼帐内。
绾寒执笔的手猛地收紧,笔尖朱墨滴落,在沙盘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裂谷深处冲出的,并非普通悍将,那股气息……带着上古修罗的暴戾死气,分明是早已陨落的修罗战傀!
玄夜怎会引得此物现身?
水镜轰然破碎。
几乎在同一时刻,绾寒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出军帐,直射东北裂谷。
她心头冰冷,玄夜在试探她,甚至不惜以身作饵,引她出手?
他啊,哪怕真的对她上心了,却还是依旧要试探,看看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凝渊到底会不会让她感知到,然后来救。
林绾绾用凝霜挡住了这一击,但玄夜也被他们两个交锋的灵力所弹开。
倒是吐了好大一口血。
这是林绾绾故意的。
玄夜想着这小狐狸猜到他所想的脸,所以这是小惩大诫。
罢了,谁让他真的很开心。
凝渊真的是她保护他的利器,也是她对自己的心意。
玄夜以手背缓缓擦去唇边血迹,抬眼望向挡在他身前的那个身影。
雪色神光缭绕在她周身,映得她侧脸线条清冷如冰雕。
可她方才挥出的那一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焦灼与力量。
真是个小骗子,还说自己不善兵戈!
他胸腔内气血翻涌,肩头伤口火辣辣地疼,心底却漫上一丝近乎扭曲的愉悦。
疼,才真实。
绾寒目光紧锁着前方那具散发着腐朽死气的战傀,手中凝霜剑光华凛冽。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灼热、探究,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后的满意。
他果然是在试探。
用他自己的性命,赌她会不会出手,赌凝渊与她之间的感应,赌她心底对他的在意。
真是个疯子!
那具修罗战傀发出低沉的咆哮,腐朽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化作一道黑红色的煞气旋风,再度扑来!
它的目标赫然是刚刚稳住身形的玄夜。
绾寒眸色一寒,他竟然还敢让这东西过去。
凝霜剑发出一声清越铮鸣,她周身神力不再内敛,如冰川解冻,汹涌澎湃。
剑尖划过的轨迹带起刺骨寒潮,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冰层,空气中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晶,将那战傀的冲势硬生生减缓。
最后一剑定生死。
玄夜知道自己再不装一下,待会绾绾说不定要真的对他出手了。
摇摇晃晃的闭眼要倒下,可下一刻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面。
玄夜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肩头,唇色苍白,声音轻得似一阵烟“……给你添麻烦了。”
绾寒手臂稳稳托住他下滑的身形,指尖触及他肩胛处被死气侵蚀的伤口,神力如清泉般缓缓涌入,护住他心脉。
她垂眸看他演戏,每次都用这个,偏偏自己每次都上当啊。
目光扫过他微微颤动的长睫,语气平淡无波“知道添麻烦,下次别逞强……”
玄夜笑了笑,他可不答应。
她带着他瞬息退回军中大帐,轻柔地将他安置在榻上。
早有医官候在一旁,见状立刻上前处理伤口。
绾寒退开两步,站在阴影里,看着玄夜“虚弱”地配合医官诊治。
任由他们剥开染血的衣衫,露出肩头那道皮肉翻卷、萦绕着黑气的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