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宰闻言,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几乎要侵入明绾的感知范围。
“祸端?”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过明绾的眉眼,“那明姑娘此刻,是打算将这‘祸端’显露于人前了?”
陌离立刻侧身挡在明绾前面,眼神警惕,像一只护主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击。
“纪公子,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不合规矩吧?”
明绾却轻轻按住了陌离绷紧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抬起眼,坦然迎上纪伯宰探究的视线,唇边甚至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静水微澜。
“在纪公子面前,遮掩或显露,又有何分别?
公子心思缜密,想必早已看透,我又何必再做徒劳无功之事。”
她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况且,我们如今是合作者,坦诚些,不是更好么?”
“合作者……”纪伯宰玩味着这个词,视线终于从明绾脸上移开。
扫过一旁仍旧虎视眈眈的陌离,又环顾了一下这间简单的客房,“明姑娘的‘坦诚’,倒是别具一格。”
“自然,不然如何让纪公子神魂颠倒,又如何让其他人相信,纪公子最是痴迷于我。”明绾道。
“这倒也是。”纪伯宰笑了笑,“这是你这从兽有些颇为碍眼了。
“你说什么!”明绾都按不住陌离了,陌离可真是太生气了,瞧他这么说话的。
他那里碍眼了,他就是要在绾身边保护她,不让这个臭男人欺负她。
“我说的不对吗?我和她现在可是恩爱的夫妇。”纪伯宰继续条形。
陌离忍无可忍,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拳头带着风声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陌离!”明绾低喝,却已不及阻止。
电光火石间,纪伯宰身形未动,只轻描淡写地抬手,精准地扣住了陌离的手腕。
看似随意的一握,却让陌离瞬间僵在原地,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再无法前进半分。
纪伯宰唇角噙着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他稍稍用力,陌离便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撞在桌沿才勉强站稳。
“搞了,够了,陌离回来。
还有纪公子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从兽找回场子大可不必如此。”
他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目光重新落回明绾身上,带着一丝玩味。
“只是觉得……既然是‘恩爱夫妇’总该有些独处的时候。
明姑娘这位从兽,未免太不识趣了些。”
陌离脸色铁青,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却被明绾一个眼神制止。
“纪公子说得是。”明绾神色不变,甚至顺着他的话微微颔首,“陌离。”
陌离看了看明绾,为了明绾的解药,他忍,很快消失在原地。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只余窗外隐约的风声。
“茶凉了。”他径自走过去,执起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向明绾的方向。
“今天大概会有人过来,毕竟我这里有了一个女医师,外面都说我这是为了得到你,特意给自己下了毒。
这才能接近你让你来我府上。
所以好好……”
本来想说好好打扮一下,却发现要是她打扮了就实在是让人更加移不开眼睛了。
明绾却明白他的意思,“放心,这一场戏码我会演好。”
“那就好。”纪伯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很好喝,不是他这里的茶,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带着点清苦,倒是很配她这个人。
明绾执起茶杯,指尖温热,神色却清淡“纪公子这般‘牺牲’,我若不配合着演一出情深意切,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待会儿人来了,不必刻意逢迎,但也别太……拒人千里。你平日对我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明绾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纪公子是嫌我平日对你,还不够‘拒人千里’?”
纪伯宰被她反问得一噎,随即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有时候,恰到好处的‘拒’,才是最能撩拨人心的‘迎’。
明姑娘是聪明人,这个度,定然掌握得比我好。”
他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已听到院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来了。”他声音压低,瞬间收敛了方才所有的外露情绪,只余下一种沉浸于温柔乡的、略带倦怠的闲适。
他目光落在明绾身上,那眼神顿时变得缠绵起来。
仿佛真的盛满了痴迷,连嗓音都染上几分沙哑的磁性,轻轻唤道“绾绾,这茶……可还合你心意?”
明绾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眸中水色清泠,并未立刻答话。
窗外的光斜斜照入,在她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无端显出几分易碎的柔弱感。
“有客人,我先去一会再来。”纪伯宰说完选拔一下眼睛。
明绾了然,这是示意她一刻钟后去寻他。
纪伯宰起身,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明绾的手背,带起一丝微凉的触感。
他转身离去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清淡的冷香,与室内残留的药香交织在一起。
明绾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静默片刻。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并未过多修饰,只将一支素银簪子斜插入鬓。
镜中的人影清冷依旧,却因那一点银光,平添了几分难以忽视的风致。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她端起那杯未喝完的茶,缓步走出客房。
刚踏入连接主屋的回廊,便听到前方花厅里传来女子娇俏的哀求正,其间夹杂着纪伯宰那刻意放缓、显得慵懒而温柔的婉拒。
这是要给他塞女人进来,难怪他会想着跟自己合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