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尘缘了悟证太虚,贾府余波叹兴衰
且说那贾雨村历经宦海沉浮,一日,于途中偶遇一道人,那道人仙风道骨,目含深意。雨村心中一动,上前稽首问道:“仙长何来?观之不凡,想必能解吾心中之惑。”
道人微微一笑,答曰:“贾大人,尘世繁华,终如梦幻泡影,大人可还记得当年甄士隐之事?”雨村闻之,仿若醍醐灌顶,忆起往昔种种,不禁汗颜。当年他受甄士隐之恩,却在仕途上渐行渐远,多有负义之举,此刻心中懊悔不迭。
道人又言:“大人,你之罪孽,亦需偿还。如今贾府凋零,众人因果未了,大人可愿随我一行,看个究竟?”雨村本就心乱如麻,闻言便点头应下。
二人转瞬来到荣国府前,只见那昔日巍峨府第,如今门庭冷落,朱漆大门斑驳褪色,铜环亦生了锈。门上所贴封条,在风中瑟瑟发抖,似在诉说着往昔的荣耀与现今的凄凉。
进得府内,残垣断壁,荒草丛生,落叶堆积,无人清扫。正厅之中,桌椅歪斜,器物蒙尘,往昔那热闹非凡、宾朋满座的景象,已如过眼云烟,消散无踪。
此时,忽见一老妪蹒跚走来,正是那刘姥姥。她环顾四周,眼中含泪,口中喃喃:“这好好的贾府,怎就落得这般田地?我那姑奶奶、姑娘们,如今又在何方?”
雨村上前,轻声问道:“老人家,你可知这府中之人如今何在?”刘姥姥抬眼见是他,先是一愣,随后叹气道:“哟,这不是贾大人么?您还问我,我也是寻亲来的。自那府里遭了难,众人死的死,散的散。宝二爷出家去了,林姑娘早没了,老太太也仙逝,这可真是天塌地陷般的变故呐。”言罢,以袖拭泪。
雨村心中亦觉悲凉,又问:“那其他人呢?凤姑娘、探春姑娘她们?”刘姥姥摇头叹息:“凤姑娘操劳一生,最后落得个悲惨下场,被草席裹了去。探春姑娘远嫁他乡,音信全无,怕是此生难回故土了。唉,造孽哟!”
正说着,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落叶,在空打转。刘姥姥吓得一个激灵,忙道:“莫不是府里的冤魂作祟?咱快走吧。”雨村虽不信鬼神,此刻却也心生寒意,正欲抬脚离去,却听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众人回首,只见一僧一道飘然而至,正是那曾度化宝玉之人。僧人道:“诸般因果,皆有定数。贾府众人,前世孽缘,今生偿还。贾雨村,你亦深陷其中,可知悔悟?”
雨村忙跪地叩首:“弟子知罪,往昔糊涂,求仙长指点迷津。”僧人微微点头:“从今往后,需放下执念,多行善事,或可赎你罪孽。”
雨村诺诺连声,再抬头时,僧道已不见踪影。刘姥姥在旁,惊魂未定,拉着雨村道:“贾大人,咱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这心里直发慌。”
二人出得府门,刘姥姥又道:“大人,虽说贾府败落,可我念着往日恩情,想着寻些个贾府后人,看能否帮衬一二。您人脉广,可有法子?”
雨村沉思片刻,道:“老人家,且容我打听打听。这世间变幻莫测,但愿能寻得一丝转机。”
且说那贾宝玉,自出家后,跟随僧道,云游四方。一日,行至一山脚下,见一孩童失足落水,他不及思索,纵身跳入水中,救起孩童。孩童父母赶来,千恩万谢,欲以重金酬谢。宝玉却摆手笑道:“不必,此乃分内之事,望好生照看孩子。”言罢,飘然而去。
僧道在旁,点头赞许:“宝玉,你已渐悟佛道真谛,脱却尘世贪嗔痴念,往后修行之路,更需坚定。”宝玉合十应道:“弟子明白。”
又行多日,至一古刹,宝玉入内参拜。佛前,他忆起往昔在大观园中,与诸姐妹吟诗作画、嬉戏玩闹之景,心中感慨万千。虽已斩断情丝,却难免念及旧人。
正沉思间,一老僧走来,见宝玉眉间透着佛缘,问道:“小施主,观你面容,似有心事,不妨说来一听。”宝玉便将自家身世、贾府兴衰简略道出。
老僧听后,长叹一声:“世事无常,繁华易逝。施主既已遁入空门,当以普度众生为念,忘却前尘,方能证得正果。”宝玉拜谢道:“多谢师父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而在京城之中,李纨带着贾兰,守着几间旧屋,艰苦度日。贾兰自幼聪慧,刻苦攻读,矢志重振家业。一日,贾兰从学馆归来,见母亲在昏暗灯光下缝补衣裳,心中酸楚,跪地发誓:“母亲,孩儿定当努力,考取功名,让您过上好日子,复兴贾府荣光。”
李纨扶起儿子,眼中含泪欣慰道:“兰儿,你有此心,为娘甚喜。只是这仕途艰难,万望保重身体,莫要累坏了。”
贾兰点头,又道:“母亲,听闻近日朝廷有恩科,孩儿想去一试,或有机会。”李纨鼓励道:“去吧,兰儿,为娘相信你。”
待贾兰离去,李纨独坐窗前,望着窗外明月,思绪飘回往昔。想起大观园中姐妹们欢声笑语,想起宝玉、黛玉才情纵横,又想到如今家破人亡,不禁潸然泪下:“姐妹们,若有来生,但愿还能相聚,再续前缘。”
再说那潇湘馆内,虽已荒芜,却仿若仍残留着黛玉的气息。一日,紫鹃悄然归来,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泪如雨下:“姑娘,你走得这般早,留下紫鹃一人,可如何是好?”
她轻抚着黛玉曾用过的桌椅、书卷,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与黛玉同榻而眠,互诉心事,那些温馨时光,如今却成了最痛的回忆。
“姑娘,你一生才情无双,心地高洁,却为情所苦,命运弄人呐。紫鹃虽愚笨,却知你心思,若有地府黄泉,愿姑娘在彼处安息,再无烦恼。”言罢,伏地恸哭。
此时,窗外竹叶沙沙作响,似黛玉在天之灵有所感应,轻声呜咽。紫鹃起身,收拾心情:“姑娘,紫鹃定不会忘了你,往后每年清明,定来祭拜。”
且说那贾赦、贾珍等人,因罪流放,一路受尽苦楚。行至荒野,干粮耗尽,又逢大雨,众人饥寒交迫。贾赦瘫倒在地,哀叹道:“我一生享尽荣华,却作孽无数,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悔之晚矣。”
贾珍亦懊悔道:“伯父,都怪咱们往日胡作非为,致家族蒙羞,子孙受苦,罪有应得啊。”众人在雨中抱头痛哭,却已于事无补。
回到荣国府,那贾琏、王熙凤夫妇曾住的院子,如今阴森冷清。偶尔有几只老鼠窜过,发出“吱吱”声响,更添凄凉。平儿自王熙凤死后,心灰意冷,虽有几分积蓄,却无心再嫁,只在附近赁了间小屋,为贾府众人诵经祈福。
一日,平儿在街上偶遇巧姐,巧姐已出落成大姑娘,面容憔悴,衣衫朴素。平儿忙上前拉住:“巧姐,你怎在此处?这些年过得可好?”
巧姐含泪道:“平儿姐姐,自从家败,我被那狠舅奸兄卖至烟花之地,幸得恩人搭救,才逃了出来。如今靠做些女工,勉强糊口。”
平儿听后,心疼不已:“苦命的孩子,跟姐姐回家,咱们相互扶持,总能活下去。”巧姐点头,二人相拥而泣。
时光荏苒,贾兰不负所望,高中进士。消息传来,李纨喜极而泣:“姐妹们,兰儿有出息了,贾府有望重振了。”然而,李纨多年操劳,心力交瘁,未等贾兰衣锦还乡,便一病不起。
贾兰匆忙赶回,守在母亲床前,泪如雨下:“母亲,您醒醒,孩儿回来了,您还未享孩儿的福呢。”李纨气息奄奄,握着儿子的手:“兰儿,莫要伤心,为娘能看到你有今日成就,死也瞑目了。往后,定要做个好官,莫要学那……”话未说完,便撒手人寰。
贾兰悲痛欲绝,厚葬母亲后,入朝为官。他牢记母亲教诲,清廉奉公,政绩斐然,贾府之名,渐渐在京城又有了些许回响。
然尘世如梦,繁华如烟。百年贾府,兴衰荣辱,终成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僧道远去,宝玉修行,众人各奔东西,命运的齿轮在时代洪流中缓缓转动,留下的,是无尽的叹息与对人生无常的思索。
这正是:贾府兴衰转头空,尘世悲欢皆如梦。因果轮回终有报,且留清音后人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