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窗帘拉着一半,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光带,连漂浮的尘埃都看得分明。沈念安半靠在床头,背后垫着柔软的靠枕,膝盖上摊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封皮边角已经被磨得有些发毛,是去年张桂源送给她的,说“可以把想记的都写进去”。
她握着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片刻,才缓缓落下,墨水在米白色的纸上晕开,字迹清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念安今天咱们的高中同学来看我了,她穿着新买的连衣裙,笑盈盈地说你考上了重点大学,听到的时候,我真的好为你高兴,比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还开心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眼眶慢慢热了,钢笔继续移动,字迹却渐渐有些歪斜:
沈念安可我又好怕,怕这病房里的日子太长,怕我身上的药味散不去,更怕等我终于能站起来,能笑着走到你面前时,你已经忘了我——忘了我们一起在操场散步的傍晚,忘了你说要陪我看日出的约定。
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着楼下花园里栀子花的香气,却没能让她的呼吸变轻松,钢笔尖顿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想起高二那年的那个可怕的一天,她缩在杂物室的角落里,浑身发抖,衣物破烂不堪。
沈念安我好后悔,后悔爆炸发生前没能勇敢一点,没能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可我更怕,怕你知道我经历过的事,怕你看向我的眼神里会多了厌恶和嫌弃——我宁愿你觉得我是不喜欢你,也不想让你看到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
最后几个字写得格外用力,钢笔几乎要戳破纸面。她咬着下唇,眼泪终于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一片墨迹。就在这时,她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喉咙里涌上一股痒意,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手里的钢笔“嗒”地掉在床单上,蓝色的墨水在白色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污渍。
沈婉婉念安!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沈婉婉端着水杯快步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包纸巾。她赶紧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蹲下身,用纸巾轻轻擦去沈念安嘴角的水渍,语气里满是担忧
沈婉婉怎么又咳嗽了?是不是刚才开窗风太大,着凉了?
沈念安咳得胸口发疼,她摇了摇头,趁着沈婉婉转身拿温水的间隙,赶紧把膝盖上的笔记本合起来,飞快地塞进枕头底下——那本记满了思念和秘密的日记,是她唯一不敢让别人看到的角落。
沈念安没事,可能就是刚才风有点大,吹到了
沈婉婉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下的青黑那么明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伸手摸了摸沈念安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才稍稍放下心。转身走到窗边时,她悄悄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
沈婉婉念安今天情绪不太好,你们高中的一个同学来看她时提起了张桂源,她又想起以前的事,刚才咳得厉害,看着特别难受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左奇函的回复就跳了出来。沈婉婉点开,屏幕上的文字很简洁,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左奇函我们知道了,以后会多注意,不会再让她听到有关张桂源的消息,也会让他们下次来的时候避开这些话题
沈婉婉抬头看了一眼靠在床头、眼神放空望着天花板的沈念安,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沈念安脸上,可她眼底的落寞,却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怎么也亮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