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倔强而踉跄的身影终于彻底没入竹林深处，再不可见。
顾月清依旧站在原地，日光将她挺拔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碎石小径上。脸上的淡漠如同冰封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一丝波澜。
“将军，”一名龙鳞卫上前一步，低声请示，“是否……需要属下等人暗中跟上去？黑水沼泽方向诡谲，他身负重伤，恐怕……”
“不必。”顾月清打断他，声音冷澈，不容置疑，“他若连这片沼泽都闯不过去，那也是他的命数。”
她转过身，银甲折射出冰冷的光晕。“今日巡查至此，未见异常。回禀王上，就说……边界安宁，并无逆贼踪迹。”
“是！”龙鳞卫们齐声应道，无人敢质疑她的决定。他们跟随顾月清已久，深知这位年轻将军的脾性，她做出的决定，从来无人能更改。
顾月清最后望了一眼那幽深的竹林入口，风声穿过，带来远处沼泽隐隐的湿腐气息。她不再停留，率先转身，领着队伍朝着与竹林相反的方向，迈步离去。步伐坚定，一如她往常的每一次凯旋或出征。
只是，无人知晓，那瓶“玉髓生肌膏”的瓶底，被她用极细微的龙灵之力，刻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那并非追踪之用，而是一个极其隐蔽的防护法阵，能在持有者遭遇致命危机时，被动触发一次短暂的守护。这已是她所能做的，在职责与内心之间，最越界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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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木知许已深入竹林。
越往西走，光线愈发昏暗，脚下的路也变得泥泞难行。
竹影幢幢，如同鬼影，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顾月清给的药膏确有奇效，伤口处的剧痛减轻了许多，一股温和的力量正在缓慢修复受损的经脉，但失血过多和内力耗损带来的虚弱感，却非一时半刻能够恢复。
他不敢停歇，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依照顾月清所指的方向前行。
脑海中却不断回闪着方才的对话，以及顾月清那双清冷中带着复杂情绪的眸子。
她为何要帮自己？
旧情？他与她之间，似乎也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不过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怜悯？堂堂龙族大将军，杀伐果断，岂会因怜悯而徇私？
还是……另有图谋？
思绪纷乱，如同这缠绕的藤蔓。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疑虑抛开。
无论顾月清目的为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找到出路。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眼前的景物开始出现重影。
他知道，这是体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滑，踩进了一个被落叶覆盖的泥坑，整个人向前扑倒。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怀中那白玉瓶似乎微微发热了一下，一道极其微弱的白光一闪而逝。
他心中一惊，猛地抬头，赫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泥沼中，潜伏着几条身上布满诡异花纹的毒水蝮蛇，正昂着头，冰冷的竖瞳死死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方才若他直接摔过去，恐怕瞬间就会惊动这些致命的家伙。
是巧合吗？
木知许撑起身子，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瓶，瓶身那沁人的凉意似乎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区域，心中对顾月清的警惕，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但同时也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终于，在视野几乎被黑暗完全吞噬前，他穿出了密林。
一片弥漫着灰色瘴气、望不到边际的沼泽呈现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朽气息，令人作呕。
黑水沼泽。
顾月清没有骗他，路是对的。
但前方的危险，恐怕比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要恐怖千百倍。
木知许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暗竹林，又看了看前方危机四伏的沼泽，深吸了一口带着瘴气的浑浊空气，眼神变得决绝。
没有退路了。
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将玉瓶小心收好，迈步踏入了这片死亡之地。泥泞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腿脚蔓延而上。
求生之路，才真正开始。
而顾月清那份不明缘由的“馈赠”，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也不知最终会带来的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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