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安指尖摩挲着沈卿延掌心的茧，那是他常年握钢笔留下的痕迹。曾经他们在深夜的书房里，沈卿延处理文件，他窝在沙发上读剧本，台灯的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此刻咖啡店的吊灯在沈卿延发顶投下暖光，他忽然发现这人鬓角竟添了几缕白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公司危机时彻夜未眠，还是在医院守着他昏迷的那三个月？
“下周去看海吧。”沈卿延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江淮安腕间淡淡的疤痕，那是车祸时留下的。他总说要带他去看海，却总被琐事打断，“就去你写过的那座南方小城，有灯塔和老渔船的地方。”
江淮安正要点头，咖啡店的玻璃门被风撞开，冷冽的秋雨灌进来。穿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滴在木质地板上，形成深色的圆斑。他抬眸时，江淮安猛地怔住——是沈卿延的秘书陈默，此刻却少见地失了往日的冷静，领口歪斜，眼神里满是慌乱。
“沈总，”许书寄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视线在江淮安身上匆匆掠过，又迅速收回，“老宅那边……老太太醒了。”
沈卿延的手骤然收紧。江淮安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瞬间凉下去，抬头时，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沈家老宅，那个曾让江淮安避之不及的地方，承载着太多关于沈卿延原生家庭的阴影——尤其是沈老太太，那个用“商业联姻”把沈卿延绑在利益链上的女人。
“我陪你去。”江淮安按住沈卿延想要起身的动作，指尖触到他西装下微微发颤的肩膀。他记得沈卿延曾在醉酒后喃喃，说母亲醒来的那天，大概就是他们关系真正决裂的开始。
三人赶到老宅时，雕花铁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陈默提前一步下车，替他们推开大门，石板路上的积水映着廊下的灯笼，红得像团化不开的血。二楼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江淮安看见一道苍白的身影倚在窗边，银发垂在肩头，像具没有生气的木偶——那是沈老太太，昏迷三年，终于醒来的沈家掌权人。
“延儿。”楼梯上传来沙哑的呼唤，沈卿延的脚步顿在原地。江淮安看见他喉结滚动，指尖掐进掌心，却还是抬步上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沈老太太靠在床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床头柜上的相框——是沈卿延二十岁那年的照片，穿着西装站在沈家集团门口，眼底满是意气风发。“三年了，”她的声音带着久病的虚弱，却依旧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把公司弄成什么样子了？”
沈卿延垂眸，声音平静：“妈，您刚醒，先休息。”
“休息？”沈老太太忽然冷笑，相框“砰”地砸在地上，玻璃碎成蛛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那个男人，把沈家的海外项目全扔了，现在公司股价跌成什么样？”她忽然抬手指向门口的江淮安，浑浊的眼里闪过厌恶，“还有他，当年偷偷跑了，现在又回来拖累你——江淮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江淮安的指尖掐进掌心。那些被他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翻涌——沈老太太曾在宴会上当众嘲讽他“上不得台面”，曾让人往他咖啡里掺安眠药，曾用沈家的势力断了他所有工作机会。他以为自己早已释怀，此刻却仍觉得呼吸困难。
“够了！”沈卿延忽然上前，挡在江淮安身前，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是我爱的人，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他。”
“爱？”沈老太太尖声笑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你以为沈家的继承人能谈爱？当年你不肯和林氏联姻，现在又为了他把公司弄成烂摊子——沈卿延，你忘了你父亲怎么死的吗？他就是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才被对手设计，死在那场车祸里！”
空气瞬间凝固。江淮安看见沈卿延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白得可怕。他忽然想起沈卿延曾说过，父亲的死是沈家最大的禁忌，而此刻，沈老太太竟用最残忍的方式揭开了这块伤疤。
“出去。”沈卿延的声音低得可怕，背对着江淮安，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攥紧的拳头在发抖，“我再说一遍，出去。”
沈老太太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儿子会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陈默轻轻扶住：“老太太，您刚醒，身体要紧。”
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江淮安慢慢走到沈卿延身后，伸出手，轻轻抱住他发颤的后背。指尖触到他西装下潮湿的衬衫，才惊觉他早已冷汗湿透——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像个被剥光盔甲的孩子，脆弱得让人心疼。
“卿延，”江淮安把脸贴在他背上，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我们回家吧。”
沈卿延转过身，低头吻住他的额头，唇瓣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淮安，对不起，让你又被伤害了。”
“别说对不起，”江淮安摇头，指尖替他理了理乱掉的领带，“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一起面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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