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沈卿延几乎住在了公司。江淮安每天都会带着亲手做的便当去看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陪他改方案、开视频会议,听他用疲惫的声音说着“老太太又在董事会上提联姻”“林氏集团想趁虚而入”。
这天傍晚,江淮安刚把热好的汤放在沈卿延桌上,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走进来,卷发盘得一丝不苟,眼角的细纹藏着岁月的凌厉——是沈卿延的姑姑,沈家老宅的实际管理者,也是沈老太太最信任的人。
“淮安,好久不见。”她笑着打招呼,视线却落在沈卿延桌上的便当盒上,“听说你开了咖啡店?生意还好吗?”
江淮安礼貌地微笑:“还行,谢谢关心。”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件事,”她忽然收敛了笑意,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老太太年纪大了,总希望延儿能安定下来。林氏的千金刚从国外回来,两家知根知底,不如……”
“不可能。”沈卿延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不会联姻,更不会娶别人。”
“延儿,你别冲动,”她叹了口气,看向江淮安,“淮安,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知道沈家的规矩。老太太已经松口了,只要你离开延儿,沈家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够了!”沈卿延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到底还要逼我到什么时候?当年父亲因为爱情被你们逼死,现在轮到我了,是吗?”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江淮安看见沈卿延姑姑的脸色变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原来沈老太太说的“父亲因爱而死”是真的,原来沈家的血脉里,从来都不允许“爱”的存在。
“出去。”沈卿延的声音冷得像冰,“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来这里找他。”
沈卿延姑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拿起手包,转身离开。门“砰”地关上,江淮安看见沈卿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哽咽。
他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轻拿开他的手,看见满脸的泪痕。这是江淮安第一次看见沈卿延哭,那个在他印象里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脆弱得让人心碎。
“卿延,我们离开吧,”江淮安忽然说,指尖替他擦去眼泪,“离开沈家,离开这座城市,去你说的那座看海的小城,开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养一只猫,每天晒晒太阳、写写故事——好不好?”
沈卿延愣住,抬头看他,眼里闪过犹豫:“可是公司……”
“公司不是你的全部,”江淮安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看,这里才是。卿延,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我不想再错过往后的每一天。钱可以再赚,房子可以再买,但失去的时间,再也回不来了。”
沈卿延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他低头吻住江淮安,舌尖尝到咸涩的泪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窗外的夕阳斜斜照进来,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那些关于沈家的恩怨、关于过去的伤痛,都渐渐淡成了背景。
三天后,沈卿延在董事会上宣布辞去CEO职位,并将手中的沈家股份全部转让给信任的职业经理人。当沈老太太气得摔了茶杯,当媒体争相报道“沈家继承人为爱退圈”,江淮安正在收拾咖啡店的行李,把沈卿延送他的旧相机塞进箱子里——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买的,镜头里藏着太多关于彼此的回忆。
“淮安,准备好了吗?”沈卿延提着最后一个箱子走进来,身上穿着他最爱的浅灰色毛衣,领口还沾着他刚才帮忙打包时蹭到的咖啡豆,“车子在外面等了。”
江淮安转身,看见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把他的轮廓染成温柔的金色。曾经的沈卿延总是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冰冷的袖扣,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做回那个会为了一杯咖啡认真调试配方的男人。
“好了,”江淮安笑着牵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无名指上的银戒,和自己的那枚轻轻相碰,“我们走吧,去看海。”
咖啡店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风掀起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暮色里,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并肩走向停在路边的车——那是辆二手的SUV,后备箱里装着他们所有的家当,还有沈卿延偷偷塞进去的、江淮安写了一半的小说手稿。
车子发动时,江淮安打开车窗,夜风裹着秋天的桂花香涌进来。他看见沈卿延嘴角扬起的笑,是他好久没见过的轻松自在。后视镜里,咖啡店的招牌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暮色里,而前方的路,正朝着未知的温柔延伸。
手机忽然震动,江淮安掏出一看,是陈默发来的消息:“沈总,老太太说……她后悔了。”
他抬头看向沈卿延,后者正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路灯的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江淮安忽然想起他们在医院时,沈卿延说过的那句话:“淮安,以后我的人生,只属于你。”
他轻轻删掉消息,握住沈卿延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前方的路还有很长,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坎坷,但此刻,他能感受到掌心里的温度,能看见沈卿延眼里的光——这就够了。
车子驶入高速公路,远处的灯塔在夜色里闪烁,像颗坠落人间的星星。江淮安靠在椅背上,听着沈卿延轻轻哼起他们从前喜欢的歌,忽然觉得,所谓“故城余梦”,从来不是对过去的留恋,而是在破碎后重生的勇气。
毕竟,比起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更重要的是——此刻,他爱的人在身边,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