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第一次注意到杨博文,是在高二开学第一天的暴雨里。
彼时他正靠在教学楼的廊柱上抽烟,烟盒是偷拿的,烟味呛得他皱眉,视线却没放过那个抱着一摞作业本、在雨里踉跄的身影。杨博文的白衬衫被淋得透湿,贴在单薄的后背上,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他却只顾着用校服外套裹紧怀里的本子,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左奇函看着他脚下一滑摔在水坑里,作业本散了一地,墨渍在湿纸上晕开,像极了他眼里迅速漫开的红。
那天左奇函没动,就站在廊下看着杨博文蹲在雨里捡本子,手指冻得发紫,却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着每一页的水渍。直到上课铃响,杨博文抱着皱巴巴的本子跑进教学楼,路过左奇函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就低着头跑上了楼梯。那一眼很轻,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了左奇函心里。
他们成了同桌是在一周后。班主任把杨博文领到左奇函旁边的空位,笑着说“博文成绩好,多帮帮左奇函”,左奇函没应声,只在杨博文放下书包时,故意把自己的课桌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道明显的空隙。杨博文没在意,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笔记本,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把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放在桌角,像是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领地。
左奇函开始变着法地“欺负”他。上课故意把胳膊肘越过分界线,把他的书本碰掉在地上;午休时故意大声说话,让他没法睡觉;甚至在他的校服口袋里塞小石子,看着他掏东西时被硌得皱眉,自己在旁边偷偷笑。杨博文从不反抗,只是默默地把书本捡起来,把小石子倒在垃圾桶里,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像一株沉默的草,任他风吹雨打。
但左奇函知道,杨博文不是真的没脾气。有一次,班里的混混抢了杨博文的笔记本,笑着说“学霸的笔记就是不一样,借我们抄抄呗”,杨博文第一次红了眼,冲上去要抢回来,却被混混推倒在地。左奇函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冲了上去,一拳打在混混的脸上,把笔记本抢了回来,塞回杨博文怀里,恶狠狠地说“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那天之后,杨博文看左奇函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小心翼翼,多了些复杂的东西,像星光,在黑夜里闪着微弱的光。左奇函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杨博文。会在他忘记带早饭时,偷偷把自己的面包放在他桌洞里;会在他感冒咳嗽时,默默把感冒药放在他手边;会在他熬夜写作业时,陪他一起在教室里待到很晚,即使自己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他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是在一个晚自习后的夜晚,学校的梧桐树下,杨博文突然对左奇函说“左奇函,我好像喜欢你”。左奇函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杨博文认真的眼睛,突然就慌了,推开他说“你别开玩笑了,我们都是男的”,然后转身就跑,没看到杨博文眼里瞬间熄灭的光,像星星坠落,摔得粉碎。
从那天起,左奇函开始刻意疏远杨博文。不再和他说话,不再和他一起待在教室里,甚至不再看他一眼。杨博文也变回了之前的沉默,只是眼里的星光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左奇函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还是硬着心肠,不肯回头。
直到那天,学校组织体检,杨博文被查出得了白血病。
左奇函接到消息时,正在操场上打篮球,手里的篮球“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去很远。他疯了一样跑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杨博文,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虚弱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那一刻,左奇函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扑在床边,握住杨博文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有事好不好”。
杨博文睁开眼,看着他,虚弱地笑了笑,说“左奇函,别哭,我没事”。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左奇函。左奇函接过来,发现是一个褪色的校牌,上面是他和杨博文的合照,是高二运动会时拍的,照片里的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这是我偷偷拍的,”杨博文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左奇函,我不怪你,真的。”
左奇函的眼泪更凶了,他紧紧地抱住杨博文,说“我喜欢你,杨博文,我一直都喜欢你,对不起,我之前太胆小了,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还有好多事要一起做”。
杨博文靠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
可是,杨博文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病房里,左奇函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握着那个褪色的校牌,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校牌上,晕开了照片里他们的笑容。他知道,他的青春,他的爱情,都随着杨博文的离开,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夏天,停留在了那个褪色的校牌里。
后来,左奇函考上了杨博文曾经梦想的大学,学了杨博文曾经喜欢的专业。他把那个褪色的校牌一直带在身边,像带着杨博文的梦想,带着他们未完成的爱情,继续走在人生的路上。只是每当看到校牌上杨博文的笑容,他都会想起那个在暴雨里捡本子的身影,想起那个在梧桐树下告白的夜晚,想起那个在病床上微笑的少年,心里就会一阵阵地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他会永远记得杨博文,记得那个让他欢喜让他疼的少年,记得那段褪色的青春,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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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其实想写些yellow的
作者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