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栖赶到时,夜风驰和苏砚雪正打得不可开交。
眼看着苏砚雪手里的剑即将刺中夜风驰,宋南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住手!”
“当!”
宋南栖挡开了苏砚雪。
“宋公子?”
苏砚雪望着宋南栖,眼里流露出真诚的惊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宋南栖为什么要包庇一个胆敢偷拿忘情草的人?
“宋南栖!”
宋南栖一颤,他回过头,换他的正是澜渊。
此时,澜渊脸上正写满了怒气,他脸黑的跟铁锅似的,盯着宋南栖的眼神里透露着威严。
再看看夜风驰,尽管蒙着双眼,但依然能看出他面色很慌张。
宋南栖看看澜渊,又看看夜风驰,眉毛拧成了麻花:“师父,阿驰,这是……怎么了?”
澜渊只冷冷地回了一句:“这个瞎子,是不是你给带进云淮阁的?”
宋南栖一听,心头一凉:师父怎么知道的?
他这次是悄悄把夜风驰带进来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到底……发生什么了?”
澜渊怒气正旺,他朝夜风驰膝盖上猛踹一脚。夜风驰猛地一跌,“砰”一声跪了下去。
“呵,发生了什么,”澜渊下颚上浓黑的胡须因生气而微微抖动着,他又朝夜风驰猛踢一脚,“让这个死瞎子自个儿跟你解释清楚!”
看着夜风驰狼狈的模样,宋南栖一阵心疼。他求助似的望向身后的苏砚雪。然而后者避开了他的目光,只是轻甩着自己的袖子。
宋南栖只得疑惑地走上前,蹲下身,注视着夜风驰。
夜风驰感觉到宋南栖在自己面前,他止不住地颤抖着。
“阿驰,怎么了?”
宋南栖的声音格外温柔,却让夜风驰莫名的想哭。
夜风驰紧咬着嘴唇,不敢抬头。
“阿驰别怕,有我呢,”宋南栖的声音依旧像风一般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说吧,发生了什么?”
夜风驰几乎快绷不住了。
此刻,宋南栖的温柔对他而言,却像是千万把利刃,直挺挺地刺进他柔软的心脏。
夜风驰倒希望宋南栖现在马上杀了自己,好一了百了……
澜渊见两人这样僵持,更是怒火中烧。他抬起腿又朝夜风驰踢一脚:“说!”
宋南栖被澜渊怒不可遏的吼声吓得不轻。他慌忙站起身:“师父,您……您不要为难阿驰了,他……或许……只是……”
“事到如今,你还敢放纵他!”澜渊几乎气晕了。
“哎,”一直沉默着的苏砚雪轻叹了口气,和澜渊不同,她看向宋南栖的眼神中透露着温和,“宋公子,这株忘情草,被我师门先祖以及我师父用心头血浇灌了数千年,我师父更是耗尽了心力才将它滋养出灵性,岂能叫人随意拿去!”
宋南栖闻言一惊:“忘情草?”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夜风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难道……”
澜渊冷冷一笑:“现在知道了吧?你瞒着众多弟子带进来一个厚颜无耻之徒,”澜渊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夜风驰碎尸万段,“他趁你不注意,偷溜到了花园,杀了守门的侍卫,然后妄图偷走忘情草!”
宋南栖头脑一阵发晕,差点倒下去。
澜渊愤怒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夜风驰:“要不是我和阿砚来得及时,搞不好玄天门千百年来的心血,就毁于一旦了!”
宋南栖只觉得脑海一阵空白,随即,一种失望与愤怒交杂着的复杂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他紧握着拳头,木讷地望向夜风驰,声音颤抖着:“阿驰……是……是真的吗?”
夜风驰虚弱地点点头。
一切都明白了。
“你当初与我交朋友……只是为了……利用我……来达到你的目的?!”宋南栖的声音冷冷的,颤抖之中透露着无尽的失望,“你……你知不知道忘情草是什么东西?”
夜风驰沉默着,其实,他早已在心里设想过了无数种可能的结果,自以为已经作足了心理准备……
然而,当这一切真正来临时,他依然束手无策……
宋南栖已经被怒火淹没了心智。他恍惚了好一会儿,随即眼眶一红,惨然一笑:“好……很好……很好……”
夜风驰的头几乎快贴到地上了: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无颜面对宋南栖了。
夜风驰手足无措地拉扯着自己的黑色玄衣。他摸到了一团东西,仔细一捏,原来是宋南栖给的糖。
“来人!”澜渊大喝一声,“把这瞎子带下去看管好,等明日发落!”
几个侍卫跑上前,将夜风驰押走了。
宋南栖故意避开目光。然而,他的余光瞥见了夜风驰那无助、愧疚,却又洋溢着渴望的神色。
澜渊走到宋南栖面前,脸上的怒气丝毫没有削减:“明日,辰时三刻,来泣仙台,我等你。”
澜渊撂下这句话后,便和苏砚雪离开了,只留宋南栖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泣仙台?
那是一座修筑在云淮阁东南面的高台,面向平民区,站在上面,几乎可以将云淮郡东南方的所有景观尽收眼底,当然,台下的众人也可以清晰地看清台上的境况。
可是这个台是用来当众对十恶不赦的罪犯进行审判或处罚的。
虽说想要偷盗忘情草,但是也不至于十恶不赦……
难道说,师父知道了什么关于夜风驰的秘密?
和嗜血魔魇有关吗?
接下来,怎么面对夜风驰?
后半夜,宋南栖都是在无尽的煎熬中度过的。
*
第二天,宋南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泣仙台。
台下早已挤满了人,老老少少、妇女、壮汉,竟然都来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泣仙台中央。
他们的眼里,跃动着一模一样的复杂神态:憎恶、愤怒--还有一种期待。
一群侍卫推搡着一个穿着黑色玄衣的少年,走到了泣仙台中央。
那人正是夜风驰。他头发乱蓬蓬的,衣服捏得很皱,面色憔悴,右脸颊上还有长长的一道红痕--可见他昨晚上一定受了不少罪。
然而,宋南栖看到这一切,心里却没有半点同情。他匆忙走上前,给澜渊行了个礼。
澜渊只是瞟了他一眼,随即朝高台中央走去,他穿过众多侍卫,走到夜风驰身后,朝他的膝盖猛踹一脚。
夜风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宋南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从没见过师父这么生气,真的,从来没有……
“啪!”
宋南栖定睛一看,澜渊的雷霆鞭已经紧紧咬上了夜风驰的后背,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啪!”
夜风驰紧紧攥着拳头,手指骨节处白得吓人。
又是一鞭。
这下,宋南栖真的害怕了。
师父只在进行极其艰苦的战斗时,甚至只会在占下风的时候,才会使用雷霆鞭。
可……如今这般……
“啪!”
夜风驰猛喷了一口鲜血,血水沿着台子的边缘汩汩流下,如同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红蛇,在反抗这正义的审判。
夜风驰喘着粗气,几乎快要晕厥了。
宋南栖实在看不下去了,痛苦与本能生出的同情翻滚在他的喉咙:
“师父!”
澜渊依然只是淡淡地瞥了宋南栖一眼,随后,他抬起右手指向身后的夜风驰,转头望向台下的众人,大喊一声:“你们说,该怎么处理这个瞎子?”
“千刀万剐!!!”
声音此起彼伏,却都格外的坚定、铿锵有力。
宋南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可……师……师父,他……他只不过……是想偷东西……不……不至于这么大的罪过吧?”
从澜渊出关的那一刻起,他给宋南栖的印象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在宋南栖眼里,师父向来都是赏罚分明,从来不会感情用事……
澜渊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般愚昧固执!”
说着,澜渊狠踹了夜风驰一脚:“说!你究竟是谁?!”
夜风驰全身颤抖着,嘴唇张了又张,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澜渊恼羞成怒,决定不再给他任何掩饰的机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装着淡黄色液体的玻璃瓶,使劲朝夜风驰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