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我已与齐琰商议妥帖了,她……你我可以再续前缘了,一切都可以回归正位了。”他始终不明白,方凝也不欲解释。
即使她说再多,他也不会懂得。当年他们都不用承担家中的责任,自然可以无忧无虑,可如今他不可以啊,他要支撑他们谢氏门楣啊。
“可我不愿意,我说了,我不愿意。”方凝看着谢长赢,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我不愿意,即使为了方氏,我也不愿意。何谈再续前缘,我们都已经回不到当年了……如果能够重来,可惜,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呢。”
“若我偏要勉强呢,我们也可以回到曾经……”
“回不去了,我的谢家阿兄,我的未婚夫早已经死在了他家中巨变的时候,你不是他了。”
“我依旧是你的未婚夫,你的……”
方凝打断他,眸中满是泪水,“你不是,你是勇安侯谢彦,是谢氏族长,是北定军元帅,你是权臣。你的心中已经全部是朝中倾轧,可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为了保全……”她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道理她何尝不懂,他也没有错,只是他们早已经在当年走散,岁月蹉跎了这么多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少年时啊。
“我也是身不由己,那个时候我不能……”
“我知道你不能,可当年我已经牺牲了一次,这次我要随我自己的心意。我知道你如今是朝中权臣,大权在握,可我不愿意,如果可以,我也可以以死明志。”
“素姝,不要拿生死……”他厉声喝道。
“你看这就是权势,这就是权势富贵,你是功臣,又是当年的苦主,你有满腹的委屈和无可奈何。你如今想要破镜重圆,我再不愿意,也拗不过大义名分和物议。所以我也只能以死明志,甚至求死不能。所以我唤你一声阿兄,求你放过我,我们那微薄的昔日情分,怕是所剩无几。其实,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你只是不甘心,想要圆一个梦罢了,可这个梦注定不会成真,更不会圆满。”
“不,如果我非要强求呢……”
“虽然也是妇人身,喜乐不由己身,可……”
“素姝,妹妹,”他放低声音,面上满是哀求之色,“求求你,求你了,我可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忘记过你,这么多年是你支撑我……”
方凝闻言大慠,她强行稳住身形,“支撑你的并非是我,而是你的责任。谢家阿兄,这么多年,我被梦魇困扰,所以我才恳求你不要强求,婚事早已经不成了。我如今清净极了,即使至亲想让我还俗婚嫁,我也绝无此意了。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破镜本就不该重圆,故玉又何必情深。”她将装有玉佩的锦盒放在他掌中。
两个人对峙良久,终于他起身离去,方凝坐在玫瑰椅上,已经无力去送他了,她慢慢合上双眸。
所幸,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没有再提及曾经的婚事,方凝也因此得到了永远的清净。若是他真的威逼,她也毫无办法。所幸,那昔日情分……他待她还有情分,罢罢罢……
“娘子,您真的不再还俗婚嫁了么?那府中?”白青仍旧有些忧虑,“老夫人……你您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薛媪已经回府禀告过多次了,我拒绝了他,也言明不会再还俗了,若我反悔,我的……白青”方凝叹口气,“他早已经不是我那个温柔的未婚夫婿,他是大将军啊,是权臣,怎么会容忍自己被欺骗,这样也好,没有人会催我了。我不是还有长辈们,还有你们,你和青黛想要还俗嫁人,我不会阻拦的。”
“您,奴婢肯定会一直陪着您的,只是,当年您决定入道,奴婢本以为只是权宜之计,可是您……”
“哭什么,这样也好,我早已经想好不还俗了,如今倒省了很多事端。以他今日的威势和当年他的退让,如果他再去府中提亲,我拒绝不了的,可我不愿意,还不如早些了结。幸好,我们还有昔日情分,他还觉得对不起我,玉佩先送到了观中,如果送到的是府中,可就由不得我了。”
“娘子,只是苦了您……”
“我生来便是世家贵女,有什么苦的呢。即使入道,自己的私观中,饮食用度也如家中一般。生在世上,又有谁是一直称心如意的呢,幸好,我不曾看错人,他还是我那个温柔的谢家阿兄啊,他也不曾辜负我。只是他背负的太多,也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了。可他也已经不是我的阿兄了,即使他放不下我,他……也是存了想要打消陛下疑虑的心思了,才会重新提及曾经的婚约,也彰显他不忘旧时诺言,忠贞啊……”
“女子总是……”
方凝摇头,叹息道,“大家不都是身不由己,总不能只顾自己,”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回不去少年时。”
曾经的我和他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不说是神仙眷侣,也是天作之合啊。那时候怎会想到最后会成了这样,到底成了陌路人。
他和那位齐小姐对不起我,我入道避难,他们貌合神离,各有打算……可谁又对得起他们呢,死伤殆尽的亲族,高高在上的天子,万千黎民……
武将之家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上天垂怜,而他们都支撑起了门庭和军中,世间哪有两全之法。而他们,我,终究都不是自私的人。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从来命不由人,又有太多东西比情爱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