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区12号区口

当我越过那扇诡异的大门的一刹那，所有的漆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既不是诡异的穹顶，也不是望不到头的栈道，那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至少比我所存在的世界科技要发达的多，颇有一种赛博朋克的感觉。不过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我所熟知的赛博朋克那样，蓝与紫的霓虹灯纵横交错，那是一片黑白的，无声的世界。

就像以前经常看的黑白漫画一样，一切除生物以外的事物均为黑白，乍一看竟感觉到宏伟的美感，其次才是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这里的生物目前来看和我所存在的世界差不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狗是狗猫是猫，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有些荒诞，但是我实在无法想到其他更贴切的形容来阐述这些生物的合理性。太正常了，实在是太正常了，完全颠覆了我在栈道上对门内场景所有的脑补，车水马龙的街道，巡逻的无人机，以及满大街的枪支摊贩，医药商店，以及假肢修理店铺，生活所需的例如超市之类的反而是次要的，可能这里所有的“人”生活的并不太平。

下一秒给我的感觉便是无声，没错，我的耳朵明显能够听到所有人的话语，嘈杂的环境声，各种各样的声音，脑海里却诡异地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静谧了，压抑宛若疯狂生长的野草，漆黑的天空压下了世间所有的声音，徒留静谧。

我不禁陷入了思考，到底是谁的声音，可以冲破那无边的天空，真正意义上算作“说话”。

经过仅仅不到一分钟的头脑风暴，我漫无目的地在这片街道上游荡，不过说是漫无目的，其实更多地是想要收集这个世界的情报，对于这个世界我就是个“外来者”，尚不知它对我抱有多大的恶意，早些准备总归是好的。我穿梭在这些七杂八杂的小巷子里，这里可能是类似“贫民窟”的地方，下水道的恶臭始终萦绕在我的鼻尖。我观察到这些“人”似乎和我所食用的食物，使用的生活用品，穿衣等方方面面几乎说是一模一样，行为举止也是，可能是异世界穿越者都有的金手指，我也可以理解并使用他们的语言。至于交易，这里的货币自然不可能是我所使用的那种，不过类似于现实，纸币，硬币，手机扫码......而在这里手机被称之为移动终端。

我叹了口气，果然在任何一个社会中想要安身，可供交易的基本货币都是必需品，我开始浏览起这些地方的招牌广告，比起“现实”，感觉这里对于劳动力的需求不是一般的大，到处都贴满了招牌广告，挂着招工的牌子。当我浏览了目前所处的这一条小巷的招聘广告之后，我意识到一件细思极恐的事实。

这里绝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所有的招牌广告，工资均为日结。

日结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它象征着不安稳，从这个角度出发，往好处想可以理解为文化使然，但人的惰性亦是如此，日结必然伴随着麻烦，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这里的人基本过的都是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的生活，能活一天算一天。

联想到到处都在售卖的枪支弹药，医药用品等，我愈发觉得第二种可能才是正解，再仔细回忆一下刚才所看过的招聘单位：临时火拼成员、地下黑拳拳手、枪支运输、器官回收......庆幸的是还没有见到人口买卖以及大烟的销售。没有见到乞讨的人，可来往的人，包括孩子，许多都用上了机械肢体，或者机械器官，想来是去器官回收那里就像卖废品一样卖掉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而安装上了机械。

刚才溜达了一圈，双眼扫视着各大店铺的售价，起初只是为了了解市场，看来还有别的收获。机械肢体和器官的售价远低于回收者所开出的价格，不过若是没有正经营生，怕是也仅能活个几年，甚至几个月。医药是昂贵的，这个世界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受伤。

待到大概是下午，一间饭馆门口的时针指向三，分针指向五的时候，我大概逛了一下我所处的区域，从区口的公告栏来看，这里不出所料，是一个类似贫民窟的地方。没有国家的概念，这里被称为“极乐”，由政府管辖，而政府将极乐划分为四个区域，我所处的称之为下城区，下城区又被划分为36个口，这里便是其中之一——下城区12号区口，这就是它的名字。

我想下城区所有的口恐怕都差不多，中城区应该比下城区的人民地位要高，或则是有钱，或者是有权，以此类推，上城区应该就是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第四个区域是一个叫做“中心区”的地方，想来八成是政府或者是相关的管辖实力都蛰伏在那里。

令人作呕。

我瞄到旁边公共设施的看板上，政府办事处，通往其他口和区的交通枢纽，银行，物流中心......但是没有医院，没有学校，没有保证民生福祉的地方，哪怕政府办事处很像，但就我目前了解到情况来看，怕是政府对这些区口的监管，并非为人民服务的性质。

已知还是太少，但是没有办法，更多的情报需要进入其他区口甚至是区域才能获得，看来要想从这破地方离开，必须不择手段获取我所需要的一切信息。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的地方。药店可以不用考虑，开药店的店长基本都有些富贵，身上有些值钱的物件却没有人铤而走险抢劫，八成是有些后台的，能开药店的必定身后有人，包括帮工也是。机械肢体学徒也不可能，对这些没有什么了解，思来想去决定在一家酒馆做清理工，毕竟我需要情报，而酒馆最容易有机会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老板似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录用了我，甚至没有管我要“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是因为活计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亦或是这个世界没有类似的东西，又或者说这个社会流民黑户之类的早已是司空见惯，还是说......这个岗位的员工都是炮灰？

总而言之，既来之则安之，还是那句话，我别无选择。

老板将我安排在一个六人寝室里，令人惊讶的是这间寝室与这个区域所表现出来该有的样子不大相同，按理说应该是无人看管，肮脏，杂乱，没想到却出乎意料的整洁，虽说算不上干净，但绝对比我一开始想象的要好得多。

刚收拾好我的东西，寝室里便进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右臂显然是机械肢体，左眼也是义眼。头发是金黄色的，半长不长且分叉的头发随意地被扎起来，长得不美不丑，标准的大众脸，就是看上去有一股凶恶像。

“新来的？”他这么问我。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找我搭话，不过也正遂了我的意，方便我进行套话了。

“是的，今天刚来，您干了多久了？”“三天。”听到他的回答，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便试探道：“三天？”语气有一丝丝惊呼，这个人看上去头脑比较简单，他听后果然哈哈大笑：“很厉害吧，我以前可是隶属于斯拉德帮，给他们打黑拳，不过是有一次掩铁那帮龟儿子突袭了地下拳场，在火拼过程中我右臂挨了枪子才不得不隐退。”看他这么得瑟，便知道我赌对了，这个所谓的“斯拉德帮”和“掩铁”在当地恐怕是有些名头的帮派。

“怪不得您能干三天。”我继续捧他，听他这么讲这个“清洁工”的工作绝对不简单，看来这个“清洁工”果然是高危职业。“那是自然，除了打扫卫生以外，处理残肢血迹我可也是个好手，就是没有脑子不会伪装现场，不然早就去做清道夫了。”

是了，这就对了，这个清洁工绝对不仅仅是打扫卫生这么简单，那么继续深入思考，残肢血迹，代表这里经常发生冲突，构成冲突的不仅仅是争斗，也有可能是......毁尸灭迹。

“您这么厉害，遇到不该知道的事情恐怕也很容易处理吧。”“那是自然，就昨天去后街扔垃圾遇见交易者，看见我自然想要毁尸灭迹，被我一拳一个就反杀了哈哈哈哈哈哈。”越听到后面便不由得冷汗直流，看来安身是一方面，还要能见到活着的太阳，怪不得宿舍如此整洁，恐怕是因为每天这里的住户都不一样。

“如果遇见大人物们交易怎么办，比如各组织的高层？”“放心吧，楼上的包间咱们这种清洁工一般根本去不了，有必要的话经理会组织的，不然多费清洁工，一个区口也没那么多的人。”

想到这，我不禁思考，为什么见不到机器人？这里的科技如此发达，而机器人必然不会泄露秘密，为什么还要雇清洁工？当然这些话语我自然是不敢问，尚不知道这个地方对外来者的恶意，失忆什么的看其他人这架势怕不是会直接被吃干抹净。

“怎么称呼您？”“叫我虎哥吧。”正说着，又来了一个瘦成竹竿样子的男人，看上去营养不良，黑色的头发长长地遮住了脸和眼睛，看不真切他的长相，双腿均是义肢，不知道是受伤还是回收了。他没有交谈的欲望，进来直奔自己的床位躺在上面闭目养神。他进来之后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个人，均是这样，毫无交谈的欲望。那个虎哥见此也失了交谈的欲望，回到自己的床位去了。

见此，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仍历历在目，那么想要回去，或许我应该向上去获取我所需要的情报，而作为“黑户”的我必然是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让人青睐的资本，更没有合适的靠山，那么这条路必定不好走，且充斥着血腥与暴力。

不知过去多久，这里的天空一直都是漆黑一片，所有人均没有睡觉，或是给机械肢体器官充电，或是擦拭枪支，亦或是使用自己的移动终端，冷漠且麻木，而一无所有的我便不得不闭目养神，却始终无法入睡。

当时针从九转到六的时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我也跟着起身，一群人陆陆续续地走出宿舍，开始新的工作。

而我也终于能够见识到，“清洁工”这份工作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