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二）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那是一个孤独得让人心疼的开始，也是个令人不忍卒读的结局。

我和书衡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那里的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但我们从不觉得孤单，因为彼此都在身边。我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一起上学、一起分享偷偷藏起来的小零食，那些日子虽然清苦却格外温暖。大学毕业后，23岁的我与25岁的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顺理成章地牵起了手。

然而，命运却在这个时候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我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当我得知真相时，终于明白当年父母为何会狠心将我遗弃。我不想成为书衡的累赘，于是鼓起勇气提出了分手。他死活不肯放手，甚至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只为了给我治病。可最终，我还是先松开了手。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割腕自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当我的灵魂飘出体外时，看到书衡站在床边，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红得吓人，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不要……不要丢下我……”他哽咽着说，喉咙里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多想伸手抱住他啊，可是作为魂魄的我根本碰不到他。

我的葬礼是书衡一手操办的。生前曾和他开玩笑说想葬在山顶，可他最后还是把我葬在了他最爱的枫树林里。“这算是对你不辞而别的惩罚。”他低声说着，背对着我，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哀伤。枫叶簌簌落下，两条岔路延伸向远方，可惜我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而这条路通向的是永恒的离别。

因为是自杀，判官说我必须做一个没有记忆的灵魂摆渡者，护送九十九个亡魂归西才能获得重生的机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第九十九个亡魂出现时，我才认出那是书衡。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赶回那片熟悉的枫树林，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新坟。书衡呆呆地站在墓碑前，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不在人间。我想抱抱他，可魂车从后面驶来，不得不把他送上车。车子启动的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拼命喊着要下车。透过车窗玻璃，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惊恐与迷茫。“书衡……等等……”我站在原地，泪如雨下，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往前走，别回头，一定要往前走啊……”

魂车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只留下一片寂静。任务完成的那一刻，我也恢复了记忆，重新获得了肉体。但此刻的心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我缓缓走向熙熙攘攘的大街，脚步拖沓而无力。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在这里等到书衡。无论是春暖花开，还是秋意浓烈；无论寒来暑往，岁月流转。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