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见

1911年一个暑假，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我从早稻田大学放假回来，从水路转到陆路，辗转才回到北京城。下了火车，北京城的天气格外闷热，天上滚过一阵阵闷雷，我没有带伞，故而离开火车站后快步走回家。

一年未见，北京城也发生了不少变化，街上已有年轻男子把那条迂腐的辫子剪了。大街小巷依旧充满着市井气氛，这些百姓们丝毫不知一场大变革已经悄悄开始了。我正赶着回家，突然上空想起了几声枪响，街上的人们被吓得四处窜逃，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少年从我身边飞奔跑过，消失在一条胡同里。他跑过的路面上有血迹。

我正想跟着过去看看那位少年的情况，我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我回过头，竟是阔别一年的丫鬟小秋。她追上我，气喘吁吁地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水。“格格，我可找到你了……刚刚在庆云斋门口就见到你，谁知道你越走越快……我都快追不上了……外面现在又有骚乱了，我们赶紧回家吧。”碰见小秋，正正好多了一个帮手。我拉上小秋，朝着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走去，不知走过了多少胡同口，终于在一条窄巷子里找到了他。他弓着身子靠在石砖墙上，用手捂着伤口，手被鲜血染红了，血滴到地上，脸上直冒冷汗。我跑过去，扶着他：“你还好吧？”

他无力地点点头。都这个样子了，还点什么头啊？还好我身上戴了一条颜色与他的制服相仿颜色的丝巾。我把丝巾扯下来，包在他的伤口上：“有一点疼，你忍一下。小秋，你去京城大饭店找格林医生，麻烦他来一下宁国公府。”

“格格，真要这么做吗？我们又不认识他。”

“他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这里离家里不远了，我把他带回家。阿玛和额娘我会向他们解释好的。快去！”

小秋无奈点点头，去找格林医生了。

待格林医生医治完那位少年后，他向我交代到：“伤口只是被子弹擦伤，但是也伤了一大片，需要好好静养。”我谢过格林医生，走进房间，坐在床边，望着他：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眉毛不浓不淡，鼻梁高高的，嘴唇很薄，脸上的棱角分明，是一张充满正气的脸。尽管他昏迷着，还是可以想像他作为一个新时代学生那个神采飞扬的样子。也许是伤口太疼了，他的汗水不断地从额头沁出。我用手帕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少年终于醒了，他微微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周围，问道：“这是哪儿？”声音非常微弱。“这是我家。”我回答。他把目光汇聚在我身上，稍微愣一下：“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你安心在这里休息吧。”说罢，我便离开了房间。房间外，小秋还是一脸担心：“格格，您这样做真的好吗？我们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同伴，万一他对我们宁国公府有敌意怎么办？万一他有同伴同伴找不到他怎么办？万一……”我打断她：“哪有这么多万一？他都伤成那样了，还能对我们做什么？别担心了，只要不要被家里那两位长辈发现就行了。”

“那倒不会，今天早上国公和福晋去天津了。”小秋如是说。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几日，入夜，我再次去了他的房间看望，他已经完全醒来了，坐了起来。我给他端了一杯水，问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穿着校服，你是学生吧？”

他点点头：“我们那天是在游行，想反对清政府的。清政府已经迂腐不堪，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一个个都不怀好意，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关心百姓的生活！”

我听着他的抱怨，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有很多新时代学生对我们满人非常不满，但当真正听见他们在抱怨，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抱怨我们自己的生活，我还是无法接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清政府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么迂腐，起码我……”

“起码你什么？”他用那双桃花眼注视着我，“还不知道小姐你的名字呢。”

如果我把“叶赫那拉•镜栩”这个真实名字告知与他，他会不会因此而不领我的救命之情？“我叫叶镜栩。镜圆璧合，栩栩如生。我还未知你的名字呢。”我很快地把话题岔开。

“沈青云。”恢复了一段时间的他声音有劲了不少，而且还带有些许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