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过了一个礼拜，沈青云送我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学校门口挤了一堆中年妇人，看着像是学生家长，似乎在为着什么事情而起哄。隔着人群我看到林漪在门口想尽办法安抚家长们的心情。我和沈青云凑上前去，林漪给我们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想让我们进学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时有一个身着藏青色旗袍的妇人开口道：“让你们学校一个叫镜栩的老师出来，咱好好地掰扯掰扯这件事。”当时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对于林漪的眼色不明就里：“我就是那位叫镜栩的老师。请问这位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登时落到我脸上，我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我捂着被打得发烫的脸颊，心有不忿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一个与我萍水相逢的人，她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耳光。沈青云掏出他的警官证：“我是巡捕房的大队长，这位夫人您无故殴打别人，我可以把你带回巡捕房的。”

可是她根本无视了沈青云，直接指着我：“叶镜栩是吧？你看看你都教了我女儿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大伙儿来评评理。”

我不忿，生气道：“我每天都要上课，教给同学们的内容这么多，麻烦您告诉我，您对我教的那些内容不满意？”

那些妇人异口同声：“就是上周一你讲的那些。”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上周一我给学生们上课的内容，那是一节关于女性的生理课以及教育她们该怎么保护自己。

那位夫人道：“你都看见了。我看你也是一个正经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还是一个黄花闺女，也敢在其他女孩子面前教这种东西？”

“就是......”其他妇人也跟着起哄。起哄的声音引来了前来巡街的警察。带头的警察举着警棍对着这群妇人，厉声道：“前面的！起什么哄？！大早上地在学校门口吵吵闹闹，怎么回事？”随着那名带头的警察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近，我看清楚了他的脸，原来是冯琦。他也看到我和沈青云了。冯琦立马露出微笑：“沈队长和镜栩小姐也在呀。”

“警察怎么了？”那名妇人依依不饶，“有些事我们非得分说分说！”

沈青云见到巡街的是冯琦，开口道：“如果非要分辨，那就请进学校，跟镜栩和林漪校长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你们现在堵在大街上起哄对于解决事情于事无补。现在巡街的警察还是我带的队，可是下一次来巡街的警察就未必会这么客气了。”

林漪引着这班学生家长进了学校。我颇抱歉地说道：“青云，不好意思啊，差点耽误你上班了。你赶紧回巡捕房吧，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的。”沈青云拍拍我的肩，脸上略带担心地和冯琦离开了学校门口。

我跟着林漪来到学校的会议室，林漪好不容易安抚好家长们的情绪。我开门见山：“各位夫人，我并不觉得我教给你们女儿的内容有多么不堪，或者是说，有多么不应该教。这些内容都是她们作为十几岁女子应该要懂得的知识，只有懂得这些，才能够更好地保护好自己。上课之前，我也调查过，你们作为母亲，其实没有教会她们这些东西，所以我才会在我的第一堂课教她们这些内容。难道你们想看到有一天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吗？难道你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吗？”

底下鸦雀无声，我知道现在的她们并非全然懂得并接受我说的道理，或许是反思，或许是在试着听取。

林漪接过话茬：“京城女子中学是一所新式学堂，教授的内容与传统的私塾会有一点不同，在这里上学的女孩，我们都希望她们以后能够成为一个眼界广阔、独立自主的女性，也能够更好地保护好自己。各位夫人太太把自己的千金送来学习，想必也是想让她们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可以利用自己的学识和眼界在这样一个男女不平等的社会可以少一点偏见。还望各位能够予以理解。”

我和林漪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些学生家长给安抚好，送出学校。早上的课结束后，我和林漪一起用餐时，提到了我教的那个班级的一个女同学，冯如雪。林漪叹了口气：“上个礼拜这丫头就跟我说她不想上学了，说是家里父亲生病了，需要汤药费，家中只有哥哥一个人工作，所以她也想不读书去工作帮衬家里。”

“那你是怎么回复她的？”

“我自然是尊重她的选择。她其实也很想在这里学习，所以我让她休学一年去照顾她的父亲。”

看着小息时那群无忧无虑的姑娘们在玩耍，我心中万分羡慕，我向林漪提议道：“我们也没比那群小女孩大多少，不如也加入她们吧。显得我们当老师的平易近人。”

“你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林漪朝我摆摆手，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