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阁上顾剑门挥了挥衣袖,他一杯接一杯地灌酒。靠着柱子滑坐地上,高声喊:“是暗河的贵客吧。苏离,莫要造次,放先生进来。” 说罢,松开酒杯,晃晃悠悠起身。
一名背负油纸伞的绿衣男子,摇着头,浅笑:“不必了,我站这儿说就行。”
“屋内暖和又没雨,先生信不过我?” 顾剑门走近,目光锐利地盯着男子。男子侧身,恭敬道:“北离若有可信任之人,必是公子。只是,成为朋友前,我暂不想踏入。”“你已踏入了。” 顾剑门目光如鹰。
男子笑而不语。“你叫什么?” 顾剑门冷不丁问。
“我本不该有名字,不过愿告知公子,我叫苏暮雨。” 男子诚恳道。
“兄长大我二十三,我自幼父母双亡,兄长如父。此仇我誓死必报,但不会借暗河之力!”
苏暮雨转动竹伞,正色道:“对公子,我们不瞒。暗河除杀人,在北离也有重要布局。但您的敌人秘密谋划,危及我们,家族不容,必须出手。”
“所以,你们选了我?” 顾剑门仰头望天,雨丝如注。
“是暗河选中了公子。” 苏暮雨笃定道。
顾剑门不再言语,左手探向腰间 “月雪” 剑。传说此剑出鞘可斩雪霰。他缓缓拔剑,清亮声响在厅堂回荡。李苏离察觉气氛紧张,忙退到一旁。
苏暮雨转动伞柄,笑问:“公子想试探诚意?”
瞬间,顾剑门拔剑指向苏暮雨,戾气四溢,长袍鼓荡。
苏暮雨停下动作,雨水洒落。竹伞 “砰” 地炸裂,露出十七根金属细剑,伞柄变剑身,他纵身刺向顾剑门。
顾剑门横剑一格,苏暮雨闪身躲避反击。顾剑门提剑猛砍,苏暮雨弯腰闪躲,长剑施展不开。
“公子要杀我?” 苏暮雨怒喝。
顾剑门左手持剑,右手握拳,气势汹汹,冷笑:“拿出诚意!”
苏暮雨抖腕,“暮雨” 剑缠住 “月雪”,顾剑门挥拳,苏暮雨撤剑后退。
“公子何意?” 苏暮雨气喘吁吁。
顾剑门闭眼蓄势,李苏离知道,他在施展顾家绝学 —— 兵势。
“让公子见识更大诚意!” 苏暮雨左手一动,墙上细剑颤动,被细丝相连。
顾剑门睁眼刺出,苏暮雨扯动细丝,细剑射向顾剑门后背。顾剑门转身震散细剑,随即站定。
细剑疯狂飞舞,顾剑门突然身形灵动,如舞剑般挥砍,金属碰撞声清脆。他在剑林里,剑招似仙人之舞,令细剑无法近身。
苏暮雨扯动左手又松手,细剑坠落,他挥剑扑向顾剑门。顾剑门力气耗尽,插剑跪地,苏暮雨剑尖抵住他额头。
“公子!” 李苏离惊呼,被顾剑门制止。
“好名字。” 顾剑门点头,满脸疲惫。
苏暮雨叹气:“公子没打算合作?”
顾剑门垂首不语。
“为何逼我出杀招?”
“兄长已逝,我被困想打一场。你的剑会刺下吗?” 顾剑门撑剑站起。
苏暮雨一愣,摇头退后,插剑在地:“这是诚意。公子若改变心意,扔剑出院子,我们等七日。”
苏暮雨召回细剑缠在腰间,系紧长袍。
“公子,告辞。” 他转身,在门口停下,“公子,可曾见过一个小姑娘?”
“未曾。” 顾剑门微笑。
“叨扰了。” 苏暮雨消失在雨帘中。
雨丝交织成幕,将整个紫桑城笼罩在一片湿润的灰暗之中。客栈门前的青石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映出天光的微茫。苏暮雨撑着油纸伞,静静地立于檐下,目光透过雨帘,似望向远方。
他的手指修长而灵巧,轻轻转动伞柄,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溅起细微的水花。墨色长衫如同融入阴影一般,唯有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朦胧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孤寂与疏离。
“啧,又在这儿赏雨?”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份静谧。苏暮雨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伞,似乎连这个动作都懒得多做。
苏昌河的身影从阴影里踱步而出,手中的寸指剑在他指尖翻飞,银光闪烁如游鱼穿梭。“找你干嘛?”他嘴上虽这么说,却已停下了脚步,刀尖轻点伞面,“找我小媳妇,顺便瞧个热闹。”
苏暮雨开口,声音冷淡得如同这雨天:“星沉失踪了。”他微微低下眼眸,“就在我们来紫桑城前一天,生死不明。”
“什么?小媳妇不见了?”苏昌河眉头一挑,寸指剑在指间顿住,语气中透出一丝惊讶,“那你居然还坐在这里赏雨?”
“总得留一人在客栈。”苏暮雨的回答依旧平静,目光重新投向雨幕。
“木头就是木头,连着急都不会。”苏昌河忍不住嗤笑一声。
就在此刻,客栈门前的雨帘被一道踉跄的身影冲破。一个纤细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正撞进苏昌河怀中。“星沉!”苏昌河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慕星沉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浑身颤抖不止,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般。
苏昌河眉头紧皱,左手扣住她的手腕,三指搭上脉搏。瞬间,他的神情骤然凝重:“阎魔掌反噬?!”
他抬头看向苏暮雨,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焦急:“苏木头,找大夫!快!”
苏暮雨二话不说,他身影消失在街角。
支开苏暮雨后,苏昌河低头看着怀中气息紊乱的慕星沉,咬牙横抱起她,大步流星踏上楼梯。木质楼梯在他的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但他毫不在意,几步便上了二楼,一脚踹开最近的房门。
屋内陈设简陋,一张木床、一方矮几。苏昌河小心翼翼地将慕星沉放在床上,手臂上皮肤已经呈现出蛛网般的青紫色纹路,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该死!”苏昌河咒骂一声,右手成掌,猛地按在慕星沉背心处。一股浑厚的内力自掌心涌出,如暖流般注入慕星沉体内。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额前青筋暴起,每一次压制都像是与一头猛兽角力。
窗外雨声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砰砰作响。
终于,慕星沉手臂上的青紫纹路停止了扩散,渐渐地消失了。苏昌河长舒一口气,却没有撤掌,而是继续以温和的内力为她梳理紊乱的经脉。
门被猛地推开,苏暮雨带着一身水汽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大夫来了。”苏暮雨简短道,目光落在床上昏迷的慕星沉身上,瞳孔微微一缩。
苏昌河头也不抬:“先等着。”他的声音因内力消耗而略显嘶哑,“我暂时稳住了她的伤势,她体内两种内力非同小可,互相对抗,贸然用药只会适得其反。”
老大夫见状,识趣地退到一旁。苏暮雨走到床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雪薇留下的‘清心丹’。”
苏昌河这才抬眼,额前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拿来。”
苏暮雨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递过去。苏昌河接过,捏开慕星沉的嘴,将药丸放入她舌下。片刻后,慕星沉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些许。
“有用。”苏昌河松了口气,这才撤掌,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被苏暮雨一把扶住。
“你自己也快撑不住了。”苏暮雨低声道,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昌河摆摆手,示意老大夫上前:“看看她,开些温补的药,不要用猛药。”
老大夫连忙上前诊脉,片刻后开了方子。苏暮雨接过,又冒雨送老大夫离开。
屋内一时只剩下苏昌河和昏迷的慕星沉。苏昌河靠在椅背上,闭目调息。脚步声再次响起,苏暮雨回来了,手中多了一壶热茶。他倒了一杯递给苏昌河:“喝点水。”
苏昌河睁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谢了。”
“她体内怎么会有两种内力?”苏暮雨站在窗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声音中带着疑惑。
“不知道。”苏昌河揉了揉太阳穴,语调疲惫,“我们凌云公子呢?”
“他应该不会来了。”苏暮雨摇了摇头。
苏昌河拿出寸指剑在手中把玩,语气略显无奈:“人在绝境之中,总会做出一些可怕的选择……不过我们可能,太可怕了些吧。就算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也不会选我们。风评太差啊,你回去可得跟大家长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