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沉独坐于客栈昏暗的灯光下,指尖轻叩桌沿,眉心微蹙。窗外夜色如墨,寒星点点,却始终未见苏昌河等人的身影归来。“你在担心他们?”身后传来苏暮雨的声音,语调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半分波动。
慕星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声音低缓而略显疲惫:“他们为我受伤,到现在还没回来。”苏暮雨闻言点头,转身朝厨房走去,语气淡然:“既如此,不如边吃夜宵边等。”
“夜宵?”慕星沉一怔,疑惑道,“这会儿还能有厨子做东西?这么晚了……”
“不是厨子做的。”苏暮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是我。”
慕星沉心头顿时一紧,一种不详的预感悄然升起。片刻后,苏暮雨端着一盘芙蓉糕走了出来。那糕体色泽暗沉,边缘微焦,隐约散发着一股甜腻中夹杂着些许怪异的气息。
“我问了厨子做法,按他的方法改良了一番。”苏暮雨将盘子推到她面前,神色自若,对自己的“改良”颇为满意。
慕星沉盯着那块芙蓉糕,沉默良久,终于缓缓伸手,拿起一块。咬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口中炸开——甜中带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苦。她强忍着咽下,抬头看向苏暮雨,对方正专注地注视着她,等待评价。
“……还不错。”她艰难地挤出这三个字,心中暗忖:“早知如此,不如跟着苏昌河出去拼命……”慕星沉悄悄将咬了一口的芙蓉糕放回盘中,指尖不着痕迹地在桌布上蹭了蹭。
烛火摇曳间,苏暮雨突然开口:“不合口味?”
烛光映照下,他清冷的眉眼间难得流露出几分认真与专注。慕星沉喉头微动,正欲斟酌说辞,却见他又从食盒中端出一碗粥。
“还有百合粥。”瓷碗中的粥泛着青灰色,几片焦黑的百合沉在底部,形状诡异如中毒而亡的蝴蝶。
慕星沉指尖轻颤,试探性问道:“这是……改良过的?”
“嗯。”苏暮雨将勺子递过来,语气依旧平静,“加了茯苓。”
难怪有股药渣般的味道。慕星沉接过勺子,余光瞥见窗外树影晃动,猛地起身,“我听见昌河哥哥的铃铛声!”
“是风声。”苏暮雨淡淡回应。
“不,绝对是……”话未说完,苏暮雨已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唇边。银勺在烛光下泛着寒芒,竟让她联想到自己平日惯用的暗器。
慕星沉盯着勺边那些可疑的黑色颗粒,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我内伤发作了!”
苏暮雨蹙眉收手,从袖中取出针囊,“正好施针。”
“等等!我突然想起凉月姐交代的……”她踉跄后退,撞翻圆凳,“我去地窖取酒!”话音未落,人已闪至楼梯口。
苏暮雨望着门帘晃动的背影,低头尝了一口粥,眉头微皱:“确实……咸了些。”
门外,奉命回来报信的慕雪薇原本想通报任务进展,却在看到这一幕后默默缩回头去,决定还是等到天亮再说。
…………
“首领。”她单膝跪地,抬眼望向窗边伫立的苏暮雨,“北离八公子中的柳月、墨晓黑与洛轩联手,硬是从晏家和天外天手中夺回了顾洛离的棺椁。”
苏暮雨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面色平静如水,“他不来找我们?”
“那我们就去找他。”苏昌河斜倚在门框上,寸指剑
在他指间流转出一道冷冽寒光,笑容张扬不羁,“总不能让那几个八公子独占风头不是?”
苏暮雨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厅内众人,“星沉呢?”
慕凉月与慕雪薇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一个假装整理袖口,另一个则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啊——”苏昌河依旧懒洋洋的,脸上却带着几分狡黠,“我看她伤势未愈,跟着也是拖累,就让她先去找她师父疗伤去了。”
慕雪薇嘴角微微抽动,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忍住。慕凉月轻咳一声,转头望向窗外,突然对街边几只麻雀产生了浓厚兴趣。
大厅一时静默,唯有茶香袅袅升腾。苏暮雨沉默片刻,终于放下茶盏,声音淡然:“走吧。”
苏昌河将寸指剑收入袖中,大步跨出门槛,还不忘回头朝厅内两人扬眉一笑:“愣着干什么?难不成真等着给顾洛离上炷香?”
顾洛离的画像前,一片寂静。
“明日,便大婚了。”顾剑门仰头将酒液尽数灌入喉中,片刻后,他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明日我能穿白衣吗?”
他转眸看向李苏离,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李苏离连忙摇头,神情格外严肃:“公子,婚礼之上,理应着红衣。唯有参加葬礼,才会身着白衣。”
“真可惜。”顾剑门轻叹一声,语调悠长,仿佛带着几分遗憾,“我杀人时就想穿白衣,血溅上去,颜色定格外鲜艳……罢了,红衣就红衣。”话音刚落,他迈开步伐,几步走到门口,抬首望向天际那绵绵不绝的细雨。
“都安排妥当了?”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好似喃喃自语。
李苏离利落点头,言简意赅:“是。”
“好。” 顾剑门嘴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从门外响起。顾剑门眉头瞬间拧起,冷声道:“这时候,谁会来?”
李苏离摇头,脚下已快步往外走:“我去瞧瞧。”
不过眨眼间,李苏离匆匆返回,语气带着几分犹疑:“公子……”
“到底是谁?” 顾剑门身形未动,声音里已隐隐有不耐。
“是我。”晏琉璃的声音自门口悠悠传来,人影随之闪入院落,步履从容地停在了顾剑门身旁。她的身后,白眉肖历亦缓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