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三）

顾晏婚期，慕凉月与慕雪薇隐于暗处，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远方滚滚尘烟中踏尘而来的恢弘马车。四匹骏马并辔齐驱，矫健的身姿在飞驰间肌肉紧绷，每一次发力都带动气流涌动，蹄声震耳欲聋，扬起漫天烟尘。长戟森冷，在日光下泛着凛冽寒芒。他们挺拔如松，眼神坚毅，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威严，整支队伍气势非凡，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军队。

“这是惠西君的座驾。”慕凉月低声说道，“他父亲曾是镇南大将军，为国捐躯，其子因此被封为惠西君，虽未位列九卿，却享九卿之礼。在这西南道上，州府衙门对他恭敬备至。”二人相视一笑，心中明了，这便是此行的目标。

视线转回顾府。顾大当家离奇客死异乡，传闻染了恶疾骤然辞世，但尸体却迟迟未归。顾府刚办了几日白事，瞬间便换了红妆，白色灯笼被迅速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大红喜灯，烛火摇曳，映得墙壁一片绯红。“冲喜冲喜。”一名满脸堆笑的中年矮胖男子端坐门口迎宾，一边向来客招手，一边反复念叨这句话。“如今顾家与晏家强强联手，日后定会比现在更加兴旺，三爷不必太过担忧。”

来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朝内室走去。顾三爷仰头望向高悬的日头，烈焰似火，炙烤大地。他抬手擦去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焦躁地问道：“晏家的人还没到吗？”管家快步上前答道：“还有两炷香的时间就到吉时了。”“那位当家不到，吉时又有何意义？”顾三爷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虑。

“木玉行晏家，到！”一声高喊划破顾府前的寂静。顾三爷猛地抬头，只见从清晨至今最庞大的一队人马已抵达门前。管家瞥了一眼，忍不住惊叹：“晏大当家这是把整个晏家都带来了啊。”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华贵长袍披身，镶嵌的玉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块皆温润剔透，彰显不凡身份。腰间挎着一把巨大长刀，刀身寒芒逼人，刀柄装饰繁复精致。他环视四周，眸中透着一股凌厉狠劲。他脚尖才一落地，原本喧闹的顾府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交谈戛然而止，唯有微风拂过发出沙沙声响。

“晏当家快请进，请进。”顾三爷急忙侧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语气中带着讨好之意。晏别天微微颔首，带领众人步入府中。跟在他身后的肖历不屑地瞥了顾三爷一眼。众人见晏家来者众多，皆是惊愕不已。单是晏家的人数，便相当于其他所有门派人数总和的一半，不禁让人怀疑，这是打算借婚礼接管顾家。

宾客纷纷落座，吉时将近。顾三爷慌忙跑入府内，焦急万分，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边跑边喊：“快把新郎新娘迎出来！”一身红装的顾剑门与盖着红盖头的晏琉璃分别被人搀扶着缓步而出。顾剑门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晏琉璃步伐从容，身姿婀娜，红盖头遮掩下的神色难以辨认，既无喜悦也无愤怒。

龙首街上，雷梦杀等人被影宗的针婆婆、言千岁等人拦阻，无法破坏婚宴。雷梦杀望着街道上那些严阵以待的江湖高手，眉头紧皱成“川”字，咬牙切齿地道：“晏家究竟有何本事，竟能召集如此多牛鬼蛇神。”苏暮雨忽然现身长街之上，他身旁跟着苏昌河，后者手中把玩着一把寸指剑，剑身寒光闪烁，映照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意。苏昌河满脸戏谑，语气中带着遗憾：“难得遇见北离八公子中的四位，却不能斩杀一两位，实在可惜啊！”

雷梦杀望着他们两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暗河。”“我们很有名？” 苏昌河手里不停地旋转着那柄寸指剑，剑身反射的光芒在周围墙壁上快速闪动。“执伞鬼。” 雷梦杀望了一眼苏暮雨，又看向玩寸指剑的苏昌河，“送葬师。”洛轩皱起眉头：“暗河为什么帮我们？顾剑门找了你们？”“没呢，赔本买卖。” 苏昌河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略显紧张的氛围中格外刺耳。他扭头望向长街上的那些人：“再不走，就得给凌云公子收尸了。”苏暮雨没有多言，只是缓缓举起了那把油纸伞，伞面微微泛黄，伞骨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走！” 雷梦杀不再犹豫，转身朝着顾府飞奔而去，脚步急促，一阵尘土。

小西施的匕首当啷落地，她踉跄后退，苏昌河的寸指剑抵在她咽喉，剑锋映出她惨白的脸。

"等、等等！"她声音发颤，挤出个讨好的笑，"我也姓慕，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

苏昌河挑眉，剑尖在她皮肤上轻轻一划，沁出颗血珠："哦？那按辈分，你该叫我什么？""哥......哥哥？"小西施眼睫颤动，试图挤出两滴眼泪。

"乖。"苏昌河笑眯眯地凑近，"可惜啊......"

"噗！"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突然穿透小西施的眉心。她瞳孔骤缩，还未倒地便已气绝。

针婆婆在阴影中收回手，阴恻恻道："多嘴的丫头。"

苏昌河惋惜地甩了甩剑上血珠："我话还没说完呢——"他踢了踢小西施逐渐僵硬的尸体，"我们苏家祖训，同姓相残，得加钱。"

寒光乍现，针婆婆的银针停在了离苏昌河咽喉仅三寸之处，却再难寸进。

“老太婆。”苏昌河两指轻巧地夹住那根淬毒的银针，嘴角扬起一抹森然笑意，“你杀她，可有问过我？”

针婆婆沉默不语，目光如刀。

“暗河办事。”苏昌河把玩着银针，指尖一转，突然翻腕反刺，动作快若闪电，“向来讲究礼尚往来。”

话音未落，银针已直逼针婆婆眉心，锐利的寒意令空气也为之凝滞。

银针精准没入针婆婆眉心时，她最后听见的是苏昌河带笑的耳语："这针还你，黄泉路上记得教小西施绣朵花——"

针婆婆轰然倒地，苏昌河甩了甩手上血珠，转头对苏暮雨抱怨："这老太婆的血都是腐臭味，早知道让那多嘴公子自己解决..."

"客人还没到齐，怎么这喜宴就开始了？"

清朗的少年嗓音穿透喜乐，顾三爷手中酒杯一颤，酒液泼洒在红绸桌布上，晕开一片暗色。他猛地抬头——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立于门前，腰间悬着个酒葫芦，身侧跟着个抱枪的冷峻青年。两人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却仍挺直腰板。

"你是谁！"顾三爷拍案而起。

"客人。"百里东君咧嘴一笑，指尖轻弹酒葫芦，"来讨杯喜酒喝。"

肖历掩唇打了个哈欠，白眉下的眼睛弯成月牙：“昌河哥哥他们果然没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