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

寅时三刻，混沌珠在青玉漏刻的滴答声中睁开眼。雪青色绡纱帷幔外浮动着幽蓝的晨雾，她掀帐时带起的微风拂过床柱上悬挂的鎏金香球，沉睡的苏合香忽而苏醒，在帐幔间织出"蒹葭苍苍"的雾字。

赤足踏过织金地毯的刹那，东侧槛窗正传来金石相击的清音。混沌珠推开嵌着瑟瑟石的窗棂，但见满庭筠泷树苍翠如《楚辞》"绿叶兮素枝"，天命书素白的身影在疏影间游龙惊鸿。他剑锋过处，青玉般的叶片簌簌落在云纹砖上，每一片都映着《周易》六十四卦的倒影。

"昔有佳人公孙氏——"混沌珠倚着窗棂轻笑，三片叶被剑气扫过窗框，叶脉恰似《河图》里的九宫格。天命书收势回眸时，剑尖垂落的朝露坠入砖缝，竟凝成《诗经》"野有蔓草"的冰纹。她腕间九转玲珑镯映着晨光流转，将两人相隔的十二丈云阶染成琉璃色。天命书收剑入鞘时，忽见窗棂下散落着珍珠履。混沌珠正倚着茜纱窗轻笑，赤足在晨光中晃出玉色涟漪，踝间金铃映着满地《周易》叶影叮咚作响。"《诗经》云'赤芾在股，邪幅在下'，你这般..."他拾起缀满南海珠的丝履半跪下来，指尖拂过她足背时，砖缝里忽然生出《楚辞》里的杜衡草，缠住他玄色深衣的广袖。

混沌珠足尖点在他掌心，腕间九转玲珑镯突然映出三百年前旧事——那时她因私改洛水命数被罚禁足，竟将天命书珍藏的《水经注》撕作纸鸢。"你若再弄丢鞋履，"他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将珍珠履上的蹀躞带系成《周礼》记载的"青纽结"，"我便在璇玑殿铺满《连山易》的竹简。"话虽冷肃，却把最后一枚珍珠摆成了心宿二的方位。

混沌珠回到妆台前，翡翠衣桁上的宝石绿丝绸长裙忽而舒展。裙裾用银线绣满《召南》里的葛覃纹，每片藤叶都缀着昆仑玉碎。当她将白玉蹀躞带扣上腰间时，博古架上的青铜觥突然轻鸣——原是殿门处的云纹锁已悄然开启。

青玉案上的犀角梳泛起《山海经》的潮汐纹时，天命书正将混沌珠的发丝分成三缕。他左手压住她欲转头的肩："《毛诗》有言'鬒发如云，不屑髢也'，莫动。"玄鸟衔来的月白丝绦在他指间穿梭，将泼墨青丝束成《汉宫春晓图》里的惊鸿髻。当那支累丝嵌宝步摇插入发间时，垂落的珍珠串竟自行摆出《洛书》里的"戴九履一"之象。最后一缕散发被绾入髻中时，天命书忽然倾身。他唇间还沾着卯时采的朝露清寒，落在她额间赤色凤尾花神印的刹那，那半幅八卦纹突然流转金光。混沌珠从菱花镜中看见，自己神印缺失的右半侧，正被他的气息补成完整的太极图。"《云笈七签》载'一阴一阳之谓道'..."她话音未落，被他以指尖点住唇，青铜冰鉴上的晨光恰在此刻漫过两人相叠的衣袂，在《千里江山图》屏风上投出阴阳双鱼追逐的光影。

作者敬启诸君：小女子姜氏顿首。拙作新成，虽辞章冗沓，然字字呕心。伏望诸君展卷徐观，如抚焦桐，必待三叠乃识清商。仆涉笔成趣，或摹花间遗韵，或述剑底寒光，骈散参差，殊无定式。譬若山厨治膳，雉羹菘脍杂陈，但得樽俎生春耳。惟恐芜音累牍，有污青眸，尚祈方家哂存。谨祝开卷有益，展册生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