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局

晨雾裹着尸油灯的青烟，在琅嬛阁后厨的窗棂上凝成蛛网状油膜。曲梦书贴着潮湿的砖墙移动，左腕缠着的素纱渗出幽蓝荧光，在青砖上蚀出蜿蜒的溪流。庖厨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她嗅到血燕窝混着阿胶的腥甜——这是燕三娘每日辰时要用的养颜汤。

晨光穿透蒙尘的琉璃瓦，在蒸笼腾起的热气里折出七色光晕。曲梦书的目光锁住檀木托案上的骨瓷盏，盏壁透光时能看到隐约的竹纹，正是燕三娘用了十年的茶具。

"姑娘们手脚麻利些！"掌勺赵九的喝骂声炸响，铜勺敲在铁锅边沿发出刺耳颤音，"三娘今日要见贵客，雪蛤汤里敢落半根杂毛，仔细你们的皮！"

曲梦书将发间银簪浸入潲水桶，孔雀胆的毒性在酸腐液体中析出结晶。当她假作踉跄撞翻药柜时，指尖已抹过第三层抽屉里的草酸瓶——二十世纪才普及的提纯技术，此刻静静躺在青瓷罐里。

乌骨鸡骨髓混合碳酸钙，在茶盏内壁涂出肉眼难辨的薄膜。当草酸溶液与碳酸钙相遇，生成的硫酸将以0.5ml/min的速度腐蚀釉面。曲梦书在心中默算：燕三娘习惯小口啜饮，约莫七口之后，她的喉管会像被烙铁洞穿。

铜壶突然发出蜂鸣般的啸叫，赵九转身的瞬间，曲梦书闪身躲进挂满熏鹅的梁架。腌肉滴落的油脂在她颈侧拉出黏腻的线，混着腕间荧光的蓝，在晨曦中宛如剧毒蜘蛛的丝。

金丝履踏碎晨雾的声音由远及近。燕三娘戴着鎏金半面罩的脸出现在门廊，翡翠烟枪磕在门框上溅起火星："今日这雾，倒是像极了我烧死第一任夫君那天的天气。"

曲梦书瞳孔骤缩——烟枪的翡翠貔貅首正在渗出淡绿色烟雾，与《浮世鉴》残页记载的"牵丝蛊"发作时的症状完全吻合。她屏息缩进阴影，看着燕三娘用尾指长甲勾起茶盏，那上面赫然留着她的指纹。

"新来的雏儿倒是伶俐。"燕三娘突然朝梁架方向轻笑，面罩下的烧伤疤痕随着嘴角抽搐，"你以为换了张脸，就逃得过命盘？"烟枪猛地指向曲梦书藏身处，绿色毒雾如活蛇般窜来。

曲梦书翻身坠下梁架，落地瞬间抓起竹筛里的碱粉撒向毒雾。钠盐与酸性毒气剧烈反应，炸开的火光中，她看见燕三娘颈间挂着的琉璃瓶——里面悬浮着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少女头颅。

"轰！"

草酸溶液不知何时泼洒在灶台，遇明火燃起幽蓝烈焰。赵九的惨叫惊飞檐下乌鸦，曲梦书趁机将茶盏塞进他抽搐的手中。燕三娘暴怒的呵斥与瓷器碎裂声同时响起："废物！连个茶盏都捧不住！"

曲梦书混在惊慌的婢女中，用炭灰涂抹面部。当她跪着擦拭地砖时，亲眼看着燕三娘端起新茶盏——第八层釉面下，碳酸钙涂层的厚度精确到微米。

"三娘，漕帮的货船..."

报信龟公的话被惨叫声截断。燕三娘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间涌出的血沫带着硫酸腐蚀特有的焦黑。曲梦书低头掩住冷笑，这个化学反应的完美之处在于：尸体解剖时，只会发现类似"天罚"的坏死性食管炎。

混乱中潜入密室，曲梦书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墙上挂满化学方程式羊皮卷，英文笔记记载着电解法制砒霜的工艺。冰鉴里封存着数十支玻璃注射器，针头残留的液体泛着熟悉的荧光蓝。

《浮世鉴》最新一页黏着她的血指纹："实验体十九号出现排异反应，需更换载体"。当她触碰书页时，腕间疤痕突然暴涨，蓝色液体在空中凝成她前世实验室的全息投影——爆炸瞬间的画面里，有个戴金丝面罩的身影正在操纵反应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