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载体

玻璃幕墙映出林墨鬓角新增的白发，他正在整理新收到的古籍捐赠，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争执声。

"纸质书早该进博物馆了。"穿定制西装的年轻男子用钢笔敲击全息投影合同，"我们会在原址建造全息阅读体验馆，保留你们寒酸的图书角作装饰。"

徐楠星的白大褂衣角还在滴水，她刚从儿童医院文学角赶来。三年来那道医用胶布修补的裂痕，此刻正在她攥紧的听诊器银管上蜿蜒。

"陈总知道这面墙的来历吗？"她忽然指向大厅西墙。那里镶嵌着夏萤最后的手稿，特殊处理的纸张在灯光下泛着静脉般的淡青色纹路，"每个字都是用眼球追踪仪写的，当时她的心跳..."

"徐医生，"陈墨白解开衬衫袖扣，露出腕间墨色胎记，"我读过《呼吸博物馆》，但情怀不能当饭吃。"他身后的全息屏幕突然亮起，展示着智能阅读器的神经接入功能。

暴雨预警在此时响起，林墨的手机疯狂震动。周小棠发来的视频里，洪水正漫过南方某乡镇图书站的木制书架，她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托举着儿童绘本，发梢滴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林老师，孩子们刚捐的流动书箱..."信号突然中断，最后画面定格在她腕间闪烁的银杏手链——夏萤临终前托护士转交的礼物。

陈墨白的助理适时递上收购方案："只要签字，集团直升机随时可以救援。"全息投影在地面铺开虚拟洪流，将图书馆浸泡在晃动的蓝光里。

徐楠星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暗红。在她倒下的瞬间，林墨看见她白大褂内袋滑出的诊断书——遗传性扩心病，和苏雨晴当年的病历如出一辙。

暴雨拍打着穹顶玻璃，林墨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发现陈墨白。年轻总裁正用钢笔在纸巾上涂抹什么，走近才看清是夏萤《呼吸博物馆》里的诗句。

"七岁时我在儿童医院见过她。"陈墨白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腕间墨迹，"那时我戴着呼吸机，她在隔壁床教我用睫毛写诗。"他解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的手术疤痕，"这颗心脏，跳动着她的文字基因。"

黎明时分，徐楠星在心跳监护仪的声响中苏醒。她看着林墨熬红的双眼，忽然从病号服口袋掏出染血的便签："昨夜梦见雨晴姐说，真正的图书馆应该流动在..."

话音被闯进的护士打断。众人望向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晨雾中隐约可见集团直升机盘旋。周小棠更新的朋友圈照片里，智能阅读器正漂浮在洪水中，组成临时救生筏运送图书箱。

"陈总今早修改了方案。"助理捧着湿漉漉的合同出现，"集团将保留图书馆主体，地下改建数字档案库。"全息投影重新亮起，夏萤的诗句正在虚拟星空中流转。

林墨走到西墙前，发现夏萤手稿旁多了块电子屏。陈墨白的字迹在雨中洇开："当文字成为义肢，每个心跳都是续写的篇章。"

徐楠星拔掉输液管，将听诊器贴在玻璃幕墙上。经过特殊处理的墙体传来细微震动，那是三年前她亲手埋入的"文字心跳"芯片正在运作。不同读者的情感波动化为光点，在暴雨后的晴空下连成新的银河。徐楠星站在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读者。她的白大褂口袋里揣着最新的实验数据，那是"文字透析仪"首次临床试验的结果。

仪器原型像个巨大的蚕茧，由无数根光纤编织而成，能捕捉读者在阅读时的脑电波和心跳频率，将其转化为可视化的"文学心电图"。这个疯狂的想法源于她发现夏萤临终前的心电图与《呼吸博物馆》的文字节奏惊人相似。

"徐医生，伦理委员会的人到了。"助手小跑着进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会议室里，几位专家正在翻阅资料。为首的张教授推了推眼镜："徐医生，你的研究很有创意，但将读者的生理数据与文学作品绑定，是否涉及隐私泄露？"

徐楠星正要解释，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桌角，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诊断书从口袋里滑落，遗传性扩心病的字样刺痛了她的眼睛。

"我理解您的顾虑，"她强撑着说，"但文学本就是情感的载体。如果能通过数据让更多人理解文字的力量..."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经软倒。恍惚间，她看见林墨冲进会议室，看见急救车的红灯在雨中闪烁，看见自己手腕上浮现出淡淡的墨色纹路——和陈墨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