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星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时,风铃惊醒了趴在吧台上打盹的少女。女孩慌忙抹掉嘴角的口水,露出袖口沾着的蓝墨水,像不小心蹭了块星空。
"请问...需要帮忙吗?"少女手忙脚乱地翻找点单本,马尾辫上的银杏叶发夹闪着微光。
徐楠星的目光被柜台后的照片墙黏住——泛黄的老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医生正给少年递糖,玻璃罐里的纸星星在晨光中流转。照片下压着半页病历纸,熟悉的字迹写着:"文字缝合术病例001号"。
"这照片?"
"我爷爷拍的!"少女骄傲地挺直腰板,"他是镇上老照相馆的师傅,说这张照片藏着魔法呢。"她忽然压低声音,"其实这间咖啡馆以前是诊所,有个作家总在这里改稿子。"
徐楠星的指尖轻轻擦过照片边缘。日期上的水印让她想起某个暴雨夜,实习医生徐楠星偷偷把葡萄糖片换成水果糖,塞进那个蜷缩在走廊写稿的少年口袋。
"要蓝山咖啡吗?"少女的话打断回忆,"或者试试新出的星空特饮?用蝶豆花染的蓝色,会像银河哦。"
当蓝色液体注入玻璃杯时,徐楠星注意到少女无名指内侧的墨渍。这个发现让她呼吸一滞——十七岁的苏雨晴在文学社折星星时,同样的位置也沾着永不褪色的红墨水。
"我叫时星,时间的时,星光的星。"少女递上咖啡时,腕间的银链滑出衣领,吊坠是把微型钢笔,笔帽刻着"XX医院纪念"。
咖啡馆深处的木门突然被撞开,穿校服的少年抱着湿透的纸箱冲进来:"时星!古籍馆的排水管爆了,这些手稿..."他的声音在看到徐楠星的白大褂时戛然而止,箱角渗出深褐色的水渍,在瓷砖地板上漫成老胶片般的涟漪。
徐楠星跟着冲进暴雨。这座由旧医院改造的社区图书馆正在坍塌,积水淹没古籍区的橡木书架。时星跪在及膝的水里抢救手稿,马尾辫散开成黑色的海藻。当她举起某本泡胀的笔记时,徐楠星看见扉页上的字迹穿越二十年光阴扑面而来——
"林墨,你要继续写下去。"苏雨晴的字迹。
雨幕中,时星的声音混着雷鸣:"这些是时光图书馆建成前的原始档案!"她撕开被水黏连的纸页,泛黄的糖纸标本纷纷扬扬飘起,水果糖纸、银杏书签、电子便签...在积水上拼出破碎的时光地图。
徐楠星的白大褂吸饱了雨水,沉得像那些年ICU里的清晨。她忽然握住时星的手腕:"跟我来。"
地下室的铁门锈迹斑斑。当应急灯照亮墙上的玻璃柜,时星倒抽冷气——糖果罐在幽蓝光线中悬浮,每个罐子都标注着经纬度坐标。徐楠星转动最旧的陶罐,罐底的机械装置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整面墙应声翻转。
荧光蓦然绽放。数封未拆的信件在透明管道中流淌,宛如银河被装进玻璃血管。时星的指尖掠过某封贴着医院标签的信,电子屏自动投射出夏萤最后的语音:"请把我的故事种在时光里..."
"这是文学急诊室。"徐楠星的白大褂下露出听诊器,"每个深夜,濒临消失的文字都会顺着星轨漂流至此。"她取下沾着咖啡渍的钢笔,"想不想学文字缝合术?"
暴雨拍打着地下室的气窗。当时星缝补完第37页手稿,晨光正刺破云层。她忽然明白那些墨渍的意义——每个文字缝合者的指纹,都会在某个灵魂的伤口开出星星。
三个月后,新生的"星屑咖啡馆"挂上霓虹招牌。时星擦拭着苏雨晴的糖果罐,听见风铃唱起往事。穿校服的少年正在复原夏萤的电子诗集,全息投影将梧桐叶变成跳动的诗行。
玻璃门被推开,白发老者驻足在照片墙前。时星看着他抚摸老照片,泪水在皱纹里汇成溪流。
"徐医生说这里能找到被时光藏起来的故事。"老者掏出皱巴巴的糖纸,"我叫周小棠,这是我女儿的手稿..."
当一颗新的星星被投进玻璃罐,地下室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整面信墙开始旋转,所有故事在晨光中苏醒。时星看着星轨仪投射出林墨未完成的《呼吸博物馆》终章,终于读懂徐楠星总说的:文字缝合的不是伤口,是散落在时光长河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