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7

自那天以后，赵良人又消瘦了不少。本来吃得很少的菜蔬吃得更加少，只是桃花酒还没有停。

虽说赵良人是属于越清瘦越美丽的那类女子，但小舒终究不愿意看着赵良人这样下去。赵良人不吃菜蔬，小舒就只能在桃花酒中偷偷掺一些蜂蜜，否则赵良人那样瘦弱的身躯真怕是要倒下了。

一切都风平浪静。顾美人再也没有送饭菜来，因为她再也不能了。

宫中梁八子的孩子流产了，是被顾美人宫里送过去的一碗安胎药送走的。

尽管顾美人一再申辩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她身边的宫女却当着皇上的面一口咬定是顾美人早在宫中藏了不少不干不净的东西，这堕胎药是她亲手熬制的。

之后，顾美人的宫中又搜出了诅咒人偶与红花。

那个送药的宫女被杖毙，顾美人被打断了腿从此不受待见。宫女手上的金镯子和头上的珠钗被掌刑的拿了去。

小舒曾经见过梁八子，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这是一个比赵良人更为瘦小的女人，总是萎靡不振地捂着隆起的肚子，说话轻声细语，唯唯诺诺，声线宛如快断了的丝线，就连失了孩子也哭得细声细气。

赵良人站在门口和她攀谈几句，她就开始抽噎咳嗽。

不知道皇上为何喜欢这样的女人。

临走时，小舒环顾了一下梁八子的房间，淡淡的艾草香味略过鼻尖，应该是几个月前就开始烧的。小舒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冷笑的赵良人，摇了头摇头和她一起离去了。

走在御花园旁边的小径上，迎面而来的章将军向赵良人颔首致意。

“将军早安。”赵良人从容不迫地回礼道，小舒的眼睛放了一下光，也和赵良人一样做了个礼。赵良人看了一眼小舒，后者立刻抬头看天上飞过的麻雀。

赵良人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章将军，笑道：“虽然将军似乎认识妾身，可妾身好糊涂，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将军，也不知道将军姓甚名谁。”

“您好，我叫章邯。”章将军正视着赵良人正色道。这本是极为精简的一句自我介绍，可章邯低沉的声线却为这简简单单六个字蒙上了威严的色彩。

“妾身问章将军好。”赵良人挂着笑容深深做了个礼。小舒的眼波一转，不知道赵良人这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能依样画葫芦再拜。

跟着赵良人离去的时候，小舒回头看了一眼章邯，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径直往前走。失望之下，小舒转过头盘算着等一会儿要不要练一练赵良人教的舞蹈。

小舒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见身后的人忽然驻足，回过头看了一眼。

“小舒，你的眼睛多好看。”走到一半，赵良人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娘娘怎么了？”小舒感到有些奇怪。

“当初我让你在我身边作贴身侍女，就是因为非常喜欢你的眼睛。”赵良人低头笑起来。不知为何，那笑容竟让人背脊发凉。

“是吗……”小舒吞吞吐吐道：“原来如此啊……”

“是的。”赵良人忽然抬头眯着眼睛又笑起来。

“你的眼睛，很美。”

“娘娘真是过奖了。”

约莫是一个月后小舒和赵良人又遇见了章邯。

【这人真是一点都没变，脑门上的几根头发还是白的。】

小舒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着。

【准没有吃何首乌。】

赵良人和章邯攀谈了两句，忽然，她说道：“章将军，别人都说小舒的眼睛会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这小丫头呆久了，妾身却总没有这么觉得。章将军是外人，不如让您看看她的眼睛，是不是会说话。”

小舒愣住了。章邯一开始也有些迟疑，随后低低的说了一声末将从命，便走向小舒。小舒向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章邯，浑身颤了一下，目光很快地在左右游离，最终敛目不再抬眼。

章邯沉默了半晌，没有任何动作，最终转过身对赵良人说道：“末将吓着姑娘了。”又和赵良人攀谈两句后告辞了。

看着章邯离去的背景，赵良人先是一愣，旋即眼神变得狰狞怨毒。小舒缓过来后不知道赵良人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直到回到房间，赵良人看着茶水中倒映着的小舒残破的背影与自己的半面，笑了一声。

“娘娘怎么了？”正看着烛柱的小舒回过神来，快步走向赵良人。

“舒儿真是痴心一片。”赵良人惨笑道：“可那章将军却读不出你眼里的丝毫。”

小舒静静地站在赵良人的背后。

“一个爱着你的人，不会连你的眼睛都读不懂。”赵良人继续看着杯中茶水，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舒儿不知道吗？”

“娘娘又有什么证据说您读得懂我的眼睛呢？”

“连我都看出来的意思，他却没有看出来。”赵良人回头笑着看着小舒：“舒儿，你觉得他对你可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那笑容，不知为何，分明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