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听见身后传来咽气的声音，惊讶之下他快步折回，身后那女子已经颓然倒地。他扶起她时手上已经摸了一把血水，低头一看才惊觉她口鼻中流出的血水早已洇湿了衣襟与半面，一探鼻息，才知……
开始章邯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她，她手脚尽断也不能自戕，咬舌自尽也不可能在瞬息之中死亡。
章邯转念一想，思绪又回到了小舒的那场舞中。
【她曾驻足片刻，如今想来，毒药便是在那个时候咽下的吧……】
无论刺杀是否成功，她都去意已决。
章邯默默地看了一眼她的腰间，纱衣下隐约露出一个同心结的一角。
恍然间，章邯又想起那天殿中宴饮，面前的女子一身红衣头插梅枝，低头嫣然一笑为他倒酒，眼神明媚而清澈。现如今她依旧穿着红衣，昔日里那秋水一般的清眸却闭上了再也不睁开。
自然，那人也不会再活泼泼地跳到地上向他嘱咐：“将军的头发还是白的，是不是没有吃何首乌？”
都说春水东来。那秋水，兴许是向西逆流而去了。
章邯又看了一眼那同心结，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道不同者，不相为谋。”
*
赵良人最后是救活的。醒来一段时间后，嬴政派章邯去问当日刺杀的情状。
“娘娘可还记得当日是怎么一回事？”章邯看着面前拨弄着桃枝的赵良人问道。自从治好了她的伤，赵良人竟一夜白头，一丈青丝瞬变华发。
“什么事情啊？”赵良人抬起头，俏丽不减的面庞笑得一脸灿烂：“侍卫大哥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赵良人。”章邯放低了声音，看着面前一头白发但表情却如同孩童一般的女人，心里漏了半拍：“末将是章邯，您不记得了吗？”
“章邯……章……”赵良人低头吟了两句，眉睫中尽是笑意：“我记得！舒儿姐姐和我说过，她最喜欢章将军了！”
一听这话，章邯不由得一愣：“赵……”
还没等他说完，话便被赵良人打断了：“章将军会娶舒儿姐姐吗？小睢会做桃花酒的，你们成亲的那天让小睢去好不好？”
赵良人十分高兴地跑到章邯身边，握住他的胳膊，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大胆！”一旁的影密卫把赵良人拉开，却低着头不敢看章邯。赵良人的手僵在原地，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人。
章邯久久的凝视着那双混沌的没有光彩的瞳孔，对着部下挥挥手叹了口气：“她……怕是……失心疯了。”
“疯了？”
“你见过赵良人的。”
“那……将军要小的如何向皇上禀报？”
“如实相告。”
“是！”
“舒儿姐姐现在在哪里呢？”赵良人在章邯临走的时候兴奋地问道。
……
“舒儿姐姐在将军那里吗？”
……
“小睢啊，乖乖听话，舒儿姐姐马上就要回来了~对的对的！小睢最喜欢和舒儿姐姐一起玩了！”赵良人拨弄着袖子，对着一树桃花自言自语道
章邯的背影很快地远去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吹起满地桃花。
赵良人小小的宫殿从此变成冷宫。仅有两个年老的宫女在勉强维持。
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赵良人总会掬起一把桃花花瓣，一边吹，一边自言自语：“又是春天了，舒儿姐姐怎么还不来呢……”
顿了须臾，她又笑道：“小睢，舒儿姐姐最喜欢你了！舒儿姐姐喜欢你，就像你喜欢皇上一样啊~”
她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了红色的液体，红得妖冶而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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