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嘴上总是长了把刀的金凌,花着豆腐一般的玲珑心,难能可贵到耐下性子给阚蕊喂药,却倔强地一个眼神也不肯多赏给她。
那时身子滚烫烫的,难受极了,迷迷糊糊中出现了不祥的预感——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远在中州的一把大火。
一把由阚蕊仅剩的唯一至亲所放的火。烧尽了总角时光余温断续,烧尽了年少往昔尘梦旖旎。
*
听阿若姊苦口婆心劝了好久,阚蕊才终于缓过神思,扑入了她的怀抱,泣不成声。
*正午·豫水村·故居·断壁颓垣*
院子破败得没剩几处好地方。枯叶在寒风中打着旋,随便刮在哪块破木上,吹拂着脑海中回忆的、触及不到的悲欢离愁。
“难怪……那年寄往这边的鱼肠尺素,原封不动退还给我,查无此人……”阚蕊喃喃。
此刻四下无人,阚蕊蹲下身,把脸埋在膝间。
想哭,却没有泪,唯有眼角被悲痛镀上的银光,埋葬着一去不返的青葱岁月。
……
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大地,仿佛也桎梏了阚蕊原本所有的期盼,直到那丝对最后亲情的渴望逐渐消泯,搁浅,梦断成空。
阚蕊漫无目的地牵马游荡在村子里,精神恍惚。眼前的村民们时有多年未见的长辈,却没有一个认出她、叫住她。
阿梅姊方才的强烈反应不适时地重复着:“大火过后连人都找不着了,还是阿若她表舅一家出于情面给料理的后事……我们还以为你会回来,没想到你居然都不知道?”
“……阿梅,又没有联络方式,妹子不知道很正常……”
“也对。她可是现在小金宗主身边的红人,马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阿梅。”
“……哪里还有心思留意咱这小村小地儿的……”
……
“马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里还有心思留意咱这小村小地儿的。”
阚蕊红着眼眶——
【不知从何时起,感觉记忆深处的豫水村已物是人非,一丝一毫也不属于我了。】
【……可能,中州早就厌恶我这个不孝之徒了吧……】
*
忆瑾年畴昔,一切好似虚构的幻象,从童年的些微甜蜜中绵延开来,化作一道桥,引我迈入无尽黑暗。
再回首,面目全非。
……
阚蕊在浑浑噩噩中熬了两日,精疲力尽中,不清楚是到了哪家的地界。
*天晚·酒肆*
阚蕊仰着头,狠命把碗里最后一滴酒也洇进了喉咙里,脸颊滚烫得厉害。
“哟,你看,那不是……”
“金家新任宗主身边的!”
“对对对!那只狐/狸/精!”
“咳……”阚蕊一愣,费尽全力在浑浑沌沌的五感中开辟出了一道听力。
那边的闲言碎语声不断,大概以为阚蕊喝死过去了。
“……早就听说了,啧,攀龙附凤。”
“还以为金家子弟是什么仙风道骨,走了一个金光瑶,连无名小卒也要登大雅之堂,自不量力。”
“是看上金家的钱了吧?正好这会儿金家变天,小宗主说了算,还能借机捞上一把!”
“呸,贱/蹄/子,不检点。”
……
潜意识里,有种恼怒的情感悄然酝酿,漫过了底线,呼之欲出。
阚蕊强行和自己较劲,按捺住了要摔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