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人家身边时狐假虎威吧,出了金麟台谁能正眼儿瞧她?”
“说来也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怎么今儿个跑到酒馆来了?莫非……”
接着是一阵小声的讨论,讨论完,哄堂大笑。
【也对,我何尝不是活在别人的庇护下呢?哪怕,是个羽翼尚未丰满,不被世人看好的孩子。】
阚蕊想着想着,本就理亏的愠气彻底被一盆凉水浇灭了,转而化为一腔百感交集。
铺天盖地的谩/骂指责还在一旁吵嚷不休。几个醉醺醺的人嘲讽着,抃笑着,开着下/流无/耻的笑话。
阚蕊红着脸躺在自己的臂弯间,糊里糊涂中想了好多乱七八糟的。直到绷紧的心弦终于在一瞬间散了架子,止不住的温热自眼中逆流成河,哀思如潮。
……
待回到金麟台时,恰好是第五日的夜晚,立冬家宴。
虽说金氏遭到天大的变故,但毕竟是四大家族之一,再萎靡不振也顶一方天,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刚入兰陵境内不久,阚蕊就听闻了金麟台的热闹。
抵达目的地时,瞧瞧天色,这会儿家宴应该已经开了大半,歌啊舞啊演得差不多了,该是各玩各的了,而校场那边也的确没听见什么热闹的叫好声。
阚蕊趁着夜色从小道出发,刚踏上石板长廊就听到校场上一阵冲天吼声,震得人心发颤。我一路牵回马、换回校服,草草理下仪容就来了校场。
今年的立冬家宴虽说依然盛大,那也仅仅是人数上的。表面上不说,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比往常冷清得不止一星半点。阚蕊默默为金凌捏了口气。
直到终于瞧见校场中央,高台上横眉冷竖的他——
正把岁华剑锋,抵在面前半跪的大长老脖子上,稍一用力便会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方才高呼着一波堪比一波音浪的巨大观众群仿佛被按了休止符,全场千八百号人鸦雀无声。
阚蕊刚反应过来,脑袋里就“嗡”的一声炸开了,炸出了满眼的金花乱蹦,猛然间猜了个半透。
黑沉沉的天幕下,高台烛火幽幽地闪烁跳跃着,在金凌俊俏刻薄的脸上映出几分阴冷。
灯下看人,更甚三分……冷血。
冬日正式宣布来临。身后的寒风一改料峭微凉,猛烈汹涌地刮过耳畔,终是咆哮着吹了起来,再无柳暗花明。
已经是连续第八夜了。
金凌在噩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淋漓的细汗洇湿了后背。
梦境内的世界烽烟迭起,白骨成堆。奄奄一息的紫衣少女血流不止,与满地鲜红融作一体,沁红了整个不夜天城的土壤。
他随手捞来床前案牍上的花瓶,想砸了解气。结果刚一抬起就逼着自己抑制住了,作起波涛汹涌的思想斗争。
良久,金凌面无表情地放回了花瓶,下床穿衣。
*
今日立冬,按照习俗是要举办家宴的。
边背口诀边吃了早饭后,金凌硬是撑着发红的眼睛举办了会议。
虽说部分人依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在金凌夜以继日的努力下学会适应。如此一来,金凌的家主也当得渐渐得心应手。
听完长老们的意见、门生代表的提议,又讨论好诸多事宜,明确了各个部门的分工后,大伙就开始紧赶慢赶地布置起家宴来。
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筹备着,已而暮色四合,一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