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舅舅随口一句“越来越像厨娘了”，幽幽地飘进阚蕊的耳朵，倒听得我想即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小姐，听话。”他又这样说。
“金大小姐，莫要这般。”阚蕊用头顶去撞他的怀。
他起身，去关严微微漏风的窗。阚蕊突然随口喃喃：“怎么觉得自己像有孕在身似的，要人照顾得无比周全……”
金凌一怔，羞着回头：“……生……”
阚蕊也一愣。
——生一窝，交给我宠着。
阚蕊嘿嘿一笑，脸红相对。少年人的情愫啊，就是这般单纯简单而又真实得伸手可触。
*
金凌说早晚会告诉阚蕊眉山二姐妹的事情，就的确待她修养了几日后主动提起：苏绾缨的尸骨掘地三尺也终究是没找到；肖姝羽折了条腿，金凌送她回肖家小院了。
他说着说着便把袖子递来。阚蕊眼眶刷的一下红了：“无事，我没有哭。”
声线携了砂砾一般，如枯草连绵。
“难怪世人云，‘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世道人心，谁医？”
修养多时，阚蕊现在已经可以自行坐去院中烹茶了。氤氲水雾萦绕在夹带着茶叶的香茗上，仿佛云霞蒸蔚。月华婆娑了满天，洒在和烟滴露的院中花影上，投下几分静谧，如水、如纱。
“这是旁人。”金凌叹气，“你我何尝不是仙门子弟。”
少顷的无言。清茶入盏的热水跳跃声儿哗啦啦响了片刻。
他端起盏来打量，神情略有恍惚。
“你能想到前些日子我去做什么了么？”
阚蕊缓过神来，思忖道：“是说办正事么？”
“当然。”
阚蕊把身子轻轻地托付给椅背，指尖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其实这几天我也仔细想过。”
“翻盘大长老他们，得抓证据……你去姜家了？”
“忍了这么久明刀暗枪，该出手了。”
阚蕊低头呷了口茶，无言。
“那老家主果然与大长老狼狈为奸，损人利己，乱了修仙界的秩序。”金凌冷笑，又带着点儿不易被察觉到的自嘲，“倘若他最后没有承认自己的一时恶念，现在这些事就会已经传遍天下了。”
“传得远了，对咱家也不好。”阚蕊淡淡道，“舅舅去了吗？”
“嗯，一起去的。”他放下茶，试着做了个深呼吸，“……毕竟还有些家事尚未料理，他们和大长老的黑暗交易早晚得被更多人知道的。”
话音入耳，金凌这喜怒莫辨的四平八稳模样，巧妙地令阚蕊察觉出了一丝杀意。
“也好。绾缨和姝羽因为他们……”半晌，阚蕊道。
金凌盯着阚蕊眸中闪过的欲言又止不放，良久，补充道：“还有眉山的毒。真相已浮出水面，正是姜家人动了手脚，并用于你我。”
“这个不重要了。”阚蕊按捺住颤抖的指尖去握他的手，勉强牵了牵唇角。
“怎么这么凉？”金凌皱眉，反手焐住阚蕊的五指。
阚蕊没回话，用热茶去暖空下的另一只手。
“……现在，我有他们的交易书，和眉山毒所制成的药。”金凌言归正传道，“也不清楚姜氏老东西有没有飞鸽传信儿给长老们——骑马过去的话传算算时间也足够了，但也无所谓。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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