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屋顶，阚蕊与他将那香茗一杯一杯饮下。茶喝完了，自然得搬酒来。虽说她与金凌历经人情世故，但毕竟年龄尚轻不成体统，故还是不把酒当成什么必备品的。
所以当他郑重其事地搬来那坛佳酿时，她不由自主地害羞到以袖遮面，笑弯了眼——已经提前醉了七八成。
阚蕊与金凌仿佛在这一晚变得语无伦次，饮茶时提酒，对酒时提茶——他清酒入胃，袍袖一甩，宛如哪个山头的大当家，豪气开嗓：“‘且将新火试新茶’——来，喝！”
见状，大当家的压寨夫人也盈盈端起了美酒：“好，干！”
敬毕，接下那句词：“诗酒趁年华！”
两句《望江南》，对得烟火万家也朦胧。半个时辰后——醉了，累了，倦了，阚蕊索性顺势倒在他怀中，望漫天星斗莹莹。时而花炮炸响，巧把道侣的一腔笃情糅进那团圆新年。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语气沁了佳酿，醇美得含了醉意盎然。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阚蕊若有若无地提提嘴角。
“走，”阚蕊笑得平和而无可奈何，“去给绾缨烧点纸——也给你爹娘和小叔烧点纸……给我爹娘和小叔烧点纸。”
阚蕊说前半句时，他狭长的眼睫难以觉察地挑了一下。片刻后，化作从漫漫泣血路上踏过的生死看破。
“走。”金凌简单地丢下一个字，下去筹备了。
阚蕊亦爬起来跟上，心境平和。
待祭奠过那些已不在的人们，他们重新翻回屋顶，劳累感瞬间蔓延了全身。
果真是醉了——竟连星辰也变模糊。阚蕊百感交集地趴去金凌怀里，晕乎乎地，甜甜地想，往后总会有那么一天得以同床共枕。彼时我定要等着一觉睡到被鞭炮声炸醒，然后，睁眼便是他的脸庞。
初识、再见、相知、相守……时光氤氲开来，宛若溪水静静流淌，穿越记忆深处的桃花雨下。点点滴滴感动与温存化作摇橹的小船，缓缓驶过，吱吱哑哑。
仙子早就睡下了，金凌一手揉着它毛绒绒的头，一手举着酒杯酩酊大醉。阚蕊陪他笑得失仪，且从花前月下谈到铁马冰河，又自大漠黄沙聊回枝畔红妆。
就这样闹着闹着，直到子时过去，两个年轻人才恋恋不舍地各回各屋，准备就寝。
*次日·大年初一·黎明破晓*
日头宛若羞答答的小姑娘，脸红得像个赤轮，半躲在山后不肯露出另一边脸。阚蕊早早捧了那把刻着芳名的小梳，敲开他等候已久的门扉。
三千如墨青丝绾起高高的马尾，趁金凌低头篦发的功夫顺着他头顶垂下，将那俏颜挡得零零碎碎。只剩下眼角流淌的丝丝桀骜尚且清晰可见，叫人想撩拨起他的发，一窥俊朗风采。
正值初春，乍暖还寒。阚蕊不忍心断了满地的枯枝掩上冰雪，便将它们洗净插到古朴的花瓶里，搁在桌上。
“新年了，就要辞旧迎新。今天是你正式接下金家后的第一个春节，阚蕊一定要做首位送来惊喜的人。”
见他梳完了发，阚蕊边含笑说着，边打开妆奁取出漆盒。那盒子装的是朱砂，盒身印了灼灼牡丹，金星雪浪。
“什么惊喜？故弄玄虚。”金凌状似不屑，眼神却盯着阚蕊不放。
“嘿嘿。”阚蕊指尖蘸红，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别急别急，得先允许我给金宗主点丹砂。”
金凌瞥阚蕊一眼，笑了：“就看在你诚心满满的份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