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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范闲脸上投下光影,他按在你肩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你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被彻底否定,再压抑后残留的僵硬。
必须结束了,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这荒谬的场面更加难堪,也更不利于你之后留在他身边收集锚点碎片。
你需要一个台阶。
一个给双方都能下的台阶。一个能将这失控的场面,强行拉回正常关系的台阶。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最后一丝因他那句“喜欢”而掀起的微弱波澜,努力让神情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一点刻意为之的,试图缓和气氛的无奈笑意。
你微微垂下眼睑,不再看他那过于刺人的眼神。
声音放得轻柔而平稳,带着一种“我们都懂,只是误会了”的了然。
春生“好了,范闲。”
轻轻开口,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
春生“你看,我们都太激动了。”
春生“说了些…口不择言的话。”
用“口不择言”轻轻带过,模糊了方才所有激烈的情感。
无论是你的控诉,还是他的告白。
你微微抬起头,目光平和地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澄澈。
春生“范闲。”
你轻轻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打破了那令人心悸的沉默余韵,
春生“过去种种,无论是我的误会,还是,你今晚的…误会”
巧妙地避开了“喜欢”这个让你觉得荒谬的词,
春生“都让它过去吧。”
春生“我们都冷静一下。”
春生“让事情…回到它该有的样子。”
你看向他,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和距离感,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通透。
春生“我是真心的认为,你并不喜欢我。”
这句话,你说得清晰,笃定,没有任何迟疑。
春生“就像当年,我也误会了自己的感觉一样,”
春生“依赖,习惯…这些都不是喜欢。”
你顿了顿,仿佛在给他时间消化这个“事实”,然后继续用一种带着点安抚的温和语气说道。
春生“所以,我们没必要…闹得这么僵,这么狼狈。”
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寻求和解的意愿,
春生“之后,大家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朋友”二字,你咬得清晰而明确。
这是你能想到的,最安全,最体面,也最符合你对他“错觉论”定义的关系定位。
老乡,同僚,甚至…带着点旧识情分的“主宠”都可以模糊地归入这个范畴。
只要不是那令人窒息和恐慌的喜欢。
春生“毕竟,”
你最后补充道,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春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能遇到一个…知根知底的老乡,也是缘分。”
春生“至于那个朋友…”
你微微侧头,避开了他可能投来的探究目光,语气轻描淡写,
春生“无需再提。”
说完这些,你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平静。
你撑着软榻的边缘,慢慢站起身。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软,但姿态已经恢复了足够的从容和距离。
春生“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微微颔首,像是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和告白从未发生过,
春生“我…先走了。”
没有再看范闲的表情,也不需要看。
你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彻底堵死了他所有可能的回应路径。
…继续纠缠,只会显得更加荒谬和不可理喻。
你转身,步履平稳地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身后,一片死寂。
你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同实质般沉沉地烙在你的背上。
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但范闲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
这份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你心头发冷,却也让你松了口气。
你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
“吱呀——”
门轴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凝滞,你没有回头,抬步迈过了门槛。
“咔哒。”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那满室的烛光,混乱,以及那个僵立在光影中,身影被拉得长长的男人,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你,让你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一种脱离窒息的清醒。
你快步走下回廊,身影迅速没入沉沉的雨夜之中,没有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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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死寂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范闲。
那句“我是真心的认为,你并不喜欢我”,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捅刺着他的心口。
你怎么能…如此笃定?如此平静?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将那些让他几乎失控,灼热的情感,定义为“不是喜欢”?
然后,像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提议“继续做朋友”?
朋友。老乡。缘分。
这些词,从你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甚至…一丝不想闹得太狼狈的“体贴”?
这比他最恶毒的想象还要残忍!
还要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被无视,被彻底否定的寒意。
“砰!”
一声闷响。
范闲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身旁坚硬的红木桌案上。
力道之大,震得笔架上的紫毫笔簌簌晃动,砚台里的墨汁都溅出了几滴。
桌面瞬间凹下去一小块,木屑飞溅,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烛光下,指关节处皮开肉绽,渗出的血珠在掌纹间蜿蜒,带来一阵阵尖锐却麻木的刺痛。
他低头,看着那抹刺目的猩红,目光空洞。
后悔。
一种迟来的,尖锐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后悔,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后悔在那个黄昏,当你鼓足勇气,用那双盛满了忐忑与希冀的琥珀色眸子望向他,笨拙地说出“喜欢”时…
他没有回应。
直到现在,彻底在你心里烙下了一个认知,
他,范闲,根本不喜欢你。
范闲在心底无声地嘶吼,攥紧了那只流血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更尖锐的痛楚。
就是那个瞬间的懦弱和混乱。
他不敢深究自己当时的感觉,是觉得荒谬?是迟疑?还是…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
不管怎样,他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逃避和沉默。
是他亲手…将你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毁掉了你对他敞开心扉的可能,也毁掉了如今自己走向你的路。
烛火“噼啪”一声,光芒骤然一暗,书房内陷入一片阴影。
范闲的身影融在这片昏沉里,如同凝固的雕像,只有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但是。
一个更加强硬,更加执拗的声音,在他心底最黑暗的角落轰然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悔恨和无力。
绝不放手。
朋友?错觉?
他扯了扯嘴角,一丝弧度,在他的唇边一闪而逝。
放你走,让你带着“错觉论”当他的“朋友”,
还继续和那个自己一无所知,却耿耿于怀的“凤年”保持着所谓“无需再提”的联系?
绝无可能。
后悔吗…
但后悔无济于事。
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用最愚蠢的方式伤害了你,让你筑起了坚不可摧的心防。
那么现在…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撬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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