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交集

货架后的储物间飘着泡面调料包的咸香，林穗踮脚去够顶层的竹炭纸巾时，纸箱突然倾斜着坠落。预想中的疼痛被一双沾着橄榄绿颜料的手截断，顾南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衣袖蹭过她耳尖的温度像滚过一块暖玉。

"你们店的趣味周边？"他晃了晃接住的纸箱，印着碎花猫爪的卫生纸从裂缝探出头。林穗注意到他今天换了副玳瑁框眼镜，镜腿缠着防止滑落的医用胶布，细看竟用金粉画了藤蔓花纹。

修补破箱时，顾南川从口袋摸出半截炭笔。裂纹在他笔下化作盘踞的青龙，漏气的膨化食品包装袋被改造成吐泡泡的河豚。林穗蹲在旁边递胶带，看见他手腕内侧贴着退烧贴，边缘翘起处露出淡青的血管。"客户说我的插画太冰冷。"他突然开口，铅笔在纸箱划出凌乱线条，"就像往雪地里倒红酒。"碎纸屑粘在他睫毛上，随呼吸轻轻颤动。林穗默默将热饮柜温度调高两度，关东煮的汤汁开始咕嘟作响。

冬至那日积雪压弯了梧桐枝桠，顾南川踩着打烊铃声冲进来。发梢的雪粒落在加热柜玻璃上，融成蜿蜒的小溪。"借个充电器。"他说话时白雾模糊了镜片，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未完成的线稿——便利店雨夜的蓝条纹伞化作星河，伞柄系着银纽扣做的月亮。

林穗递去热可可时，瞥见线稿角落蜷缩着戴银杏胸针的小人。充电器插头溅起的火花里，她假装整理促销海报，用红笔在"第二件半价"旁画了颗小星球。

新年促销季的某个深夜，货架间突然传来闷响。林穗循声找到蜷在零食区的顾南川，他正用手机照着临期饼干盒，指尖在包装上速写跨年烟花。

"光影角度不对..."他嘀咕着去够顶层的薯片袋，却带倒整排虾条。彩色包装袋雪崩般倾泻时，两人在膨化食品的海洋里笑出眼泪。

后来那堆临期食品变成创意画板：印着烟花轨迹的薯片袋被做成风铃，虾条包装拼贴成梵高风的《食夜》。顾南川把它们挂在便利店橱窗那天，夕阳给每根虾条镀上金边，路过的中学生举着手机惊呼："快看！会发光的薯片星空！"

情人节前最冷的凌晨，林穗发现热饮柜多了只手绘杯套。戴围巾的企鹅捧着爱心咖啡，爪印指向加热中的玉米汁。她对着雾气蒙蒙的玻璃柜哈气，画了只打伞的小狐狸作为回应。第二天杯套上的企鹅换了星空伞，伞骨是用银纽扣贴出的北斗七星。

三月暴雨突袭的傍晚，顾南川浑身湿透冲进书店。林穗递毛巾时瞥见他护住的画稿——便利店雨夜的场景被重新演绎：蓝条纹伞化作诺亚方舟，货架上的泡面在洪水中长出翅膀。她忽然抽走他冰凉的西柚汁，换成姜茶时说："飞得太久的船，也需要靠港检修。"

那些散落在收银台的银杏书签渐渐攒成一册。某天顾南川翻开时，发现每片叶脉都藏着极小的铅笔画：修补纸箱时翘起的发梢，冬夜呵在玻璃上的白雾，沾着饼干屑的眼镜框。最新那枚叶子上，小企鹅和小狐狸共撑的伞面写着：今日特供——永恒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