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午饭在厨房中冒着腾腾热气被精心弄好后,云离子兴致勃勃地扯着嗓子叫上张三丰,迈着轻快的步伐朝饭厅走去,准备享用这顿难得的午饭。
入席前,云离子极为热情且郑重地将饭厅里众人一一与张三丰作了介绍。他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口中清晰地说出每个人的名字和身份。而张三丰也一一拱手,微微躬身,按道家的礼节认真地见了礼,现场气氛显得庄重而又和谐。
待众人入座,便开始上菜。饭菜摆上桌后,众人定睛一看,与农家无异。那桌上的荤菜,仅仅是一大盘色泽诱人、熏制得恰到好处的腊肉,肥瘦相间,散发着独特的腊香味。其余的则都是几样清爽可口的素菜,虽然看着普通,但细嗅之下,却能闻到一股自然的清香。
道家历来以简朴著称,虽说并不避荤腥,但日常饮食大多较为清淡。张三丰对此十分清楚,心中想着,或许那盘腊肉也是崆峒派这特意为了招待自己才精心准备的。毕竟在他过往的经历中,这样相对“丰盛”的饭菜实在少见。
这时,云道子笑着对张三丰说道:“粗茶淡饭惯了,张少侠不要嫌弃哈!”话语中满是质朴与热情。张三丰赶忙回道:“哪里!哪里!平素里我可极少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呢!”这话确是他的肺腑之言。的确,张三丰自小在药王宗生活,那里的伙食简淡得很。林正英照顾他年纪尚小,也只是特意给他一天加两个鸡蛋而已。后来在少林寺的十几年里,每顿仅限一菜一汤,餐餐都是素菜,久而久之,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清苦的饮食。
而这顿在崆峒派的饭菜,素菜品种就好几样,有翠绿的青菜、带着露珠般水灵的豆芽,还有那煎得金黄焦香的茄子。每样素菜都煎炒得特别好吃,那细腻的口感、恰到好处的调味,在舌尖上铺展开来,让张三丰吃得十分满足。
崆峒派并非如药王宗那般隐修,却十分讲究自然。他们所食的时令蔬菜,都要做得尽显本身所特有的滋味,厨师在做菜时更是特别用心。这素菜做的绝对不比那些酒楼大厨做的差,每一口都散发着自然与烹饪完美结合的魅力。
云离子一上席,就忍不住心头的想法,与飞绥子挤眉弄眼地做饮酒状,眼神中满是对美酒的期待。飞绥子见状,乐呵呵地笑道:“有!有!有!”说完,便慢悠悠地从道袍下拿出一个大葫芦酒来。平常每餐也只有飞绥子一人独饮他那葫芦的酒,其他人只吃自己的饭。云离子要找酒招待张三丰,倒也只能打飞绥子的主意。
由于没有酒杯,飞绥子便豪爽地给每人倒了一碗酒。云离子看着满满的一碗酒,直举拇指暗赞飞绥子舍得。飞绥子对着云离子嗔道:“放心,酒多的是!还全是陈酿!喝了你好打醉拳!”云离子笑道:“正合我意!”说着,他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那豪爽的模样让众人忍不住叫好。
张三丰在一旁看着,以为他们祖孙俩又在开玩笑话而已。然而,他却不知道,这崆峒派还真有门绝技,叫醉八仙拳,简称醉拳。据说此拳的来历颇为传奇,乃是八仙在此山饮酒时所创。当年,八仙相聚,酒兴正酣,吕洞宾提议,每人行酒令前需展露一段大家都没见过的功夫来助兴。于是,八仙纷纷施展绝技,各展神通。表演完毕后,八仙俱皆称好,便用仙法将这些功夫绘影留形于壁上,留待有缘者习之。而崆峒派祖师飞虹子,恰是那个有缘之人,他发现了这些仙法留下的拳法,便将其带回门中,传承至今。
如今,崆峒派的历史虽然久远,但人们大多只记得那些杰出人物。飞虹子是崆峒派的开山祖师,生活在唐朝;第二代传人是宋朝的飞绥子;第三代传人则是元朝的云离子。由此可见,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往往只记得那些在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记的人物,而忽略了其他传承者。这醉八仙拳,承载着崆峒派的历史与传承,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魅力,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往事。
席间,大家自然开怀畅饮。张三丰以前极少喝酒,但觉得飞绥子这陈酿老酒特别好喝,甘醇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意瞬间在体内散开。又架不住众人热情,更兼云离子频频劝酒,一碗接一碗地喝了不少!但也测出了他酒量还挺能喝的!云离子都喝得有八分醉意了,脚步都有些踉跄,而他还屁事都没有的样子,这让飞绥子暗地在心里为酒心痛得不得了,他心疼那珍贵的陈酿酒被张三丰与云离子二人喝得如此之快。
酒后,云离子兴致勃勃地拉着张三丰来到后院,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迫不及待地说要与他研讨崆峒派另一门绝学。张三丰心中满是期待,脚步轻快地跟着云离子而去,心中暗想,这崆峒派的武学果然博大精深,值得好好探究一番。
云离子借着酒劲,将醉八仙拳使将开来,身形如醉汉般摇摇晃晃,全然没有停下来细细研究的意思。张三丰这才明白,醉八仙拳的精髓就在于这种看似醉意朦胧、毫无章法的状态,就如同饮酒饮到兴起时的酣畅淋漓一般。那醉拳的步法飘逸灵动,招式出人意表,时而如风摆杨柳般柔韧,时而如醉汉跌撞般凌乱,一时间竟把张三丰弄得有些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然而,张三丰毕竟是武学大家,他很快从云离子酣畅淋漓的各种招式中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这醉拳看似步履踉跄,实则根底极其牢实,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深厚的内力与精准的控制。飘逸摇摆的身姿看似杂乱无章,却自然协调,毫无破绽。发力发招,皆和谐统一,简直是他张三丰从未见过的人体道韵流转的最佳表现!最要命的一点是:这醉拳招招狠辣,进攻看似不绵密,却让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要不是张三丰练就了潜意识避开攻击的能力,怕不早就中招败下阵来。可气的是这醉拳你打他时还打不着,他避招时如同醉汉根本不搭力,仿佛在故意逗弄对手一般。这与张三丰那潜意识避开攻击的本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大开大合得多,让人防不胜防。
张三丰无奈之下,便也在拳脚功夫中运转起道韵来应付。他将内力流转于全身,随着招式的变化,道韵如流水般在体内循环不息。一时之间,二人如同配合默契的表演者一般,打得场面十分好看。云离子的醉拳如狂风骤雨,张三丰的招式则如行云流水,一刚一柔,相得益彰。那飞绥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以为张三丰这么快就悟出了道韵的奥秘,但又觉得有些不同。因为张三丰那些招式中流转的道韵,要内敛得多,比较适用于近身短打。而这醉拳以大开大合、傍逸斜出为主,近身短打的招式极少。即使是那种招式,也是一触即辙,如同游击队搞偷袭一般,很难抓住机会。
二人又战了许久,张三丰终于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破解之策。待云离子又如风摆杨柳般攻来时,他使出在打木人巷时悟得的推手加上搅膏药般的功夫,如影附随地强行贴上去与云离子搭手。云离子本欲向侧面歪倒,却正被张三丰右臂搅住,再借势一推。二力相加,直接把云离子给抛了出去。此招虽然并无太多伤害,但在面子上,张三丰显然是占了上风。
云离子终于停了下来,有些懵逼地看着张三丰,满脸的疑惑:“你这是啥招法?怎么像裹棉絮一样,轻轻松松就把我给摔出去了?”张三丰也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含糊地说:“这是我自己练功时练的推手。”云离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信:“推手?哪有练功这么练的?这分明是奇招妙法!”
飞绥子在一旁看得真切,忍不住在场外赞道:“好个推手!妙!妙!妙!抱柔为一,深合我派无相神功之要旨!”云离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招法竟然与无相神功的精髓不谋而合!但他们练无相神功,也只当成气功来炼而已,并不用于实战。何况张三丰哪里练过无相神功呢?不过按照师祖所言,也的确就是那么个道理!云离子不由得高高竖起大拇指,对着张三丰赞道:“天才!老弟你真是个天才!”
飞绥子也觉得张三丰真乃天才。见二人此番比武,竟也有些触动了他那修炼壁垒。他走过来说道:“看来触类旁通果然不假!张小友,谢谢你了!你让我有了明悟,使我又有了一次突破!”他这话弄得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纷纷拿眼睛看着他。飞绥子便接着解释道:“原来武学一途,无论内功外功皆是相通的!张小友那推手,正是蕴含二者的统一之处。以往我等偏执了!世间万事万物,看似各是各的,但又何尝不是如此!譬如阳光与土壤,看似毫不相干,但中间加以雨露和植物,便成就了一个千姿百态的生机世界!这不正是道之和谐统一之处吗?”
飞绥子讲完,自觉十分满意,竟捋须向上,仰望起蓝天来。他这番话,云离子倒听懂了一点:就是要融会贯通地看待每种武学,不能局限于一门一派。云道子则有些脸红,深感自己艺业差了,有负恩师的期望。张三丰却又听得心头一亮:原来修炼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贯通世理,远比偏执一端重要得多啊!